三水,不,應該是風七七踏入宮門第一步,就引得滿殿如花美眷側目。

無他,今夜本是風七七進宮第一夜。老皇帝心上歡喜,還未臨幸她,便冊封她為正四品美人。

雖沒有封號,到底是一步登天,難免不教人羨慕嫉妒恨。

尤其是,老皇帝在冊封宴後,便醉熏熏地往風七七的小院子去,熄了燈脫了衣,準備幹點人倫之事。

而今夜,正直十五,按例該是中宮侍寢。為圖吉利,欽天監也舍得拍馬,竟擇了這麼個好日子。

確是好日子。

新妃抵死反抗,皇後醋勁大發,闔宮妃嬪惴惴不安,恰異國王爺領兵來犯,逼得老皇帝夤夜披衣而戰。

“還不跪下!”當頭嗬斥,出聲人正是皇後。風七七抬眼,遙遙望去,隻看見皇後鬢角閃著寒光的白發。

聽聞,皇後乃皇帝青梅竹馬的戀人。

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

風七七忽然覺得,這些酸溜溜的古詩,也隻有古人才能明白。

至少她,最不耐煩這個。“跪下!”皇後見她不屑,幾乎要抓狂。

這玉國天下,隻要皇後在一日,便無人敢不尊皇後。

顯然,新進宮的妃子恃寵而驕,沒有認清眼下境遇。有妃嬪上前拉扯風七七的衣襟,試圖強迫她跪下。

風七七冷冷拂開來人的手,譏笑道:“不是要祈福嗎?還不開始!”一語出,滿殿駭然,直如聽了什麼爆炸新聞。

“風七七你個賤人,你竟敢裝了十三年的啞巴!來人,把她押過來,本宮要親手割掉她的舌頭!”皇後發了瘋,指著風七七歇斯底裏的大喊大叫。

風七七唇邊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掃過闔宮妃子們震怒的臉,朗聲道:“大夏國狼兵就在外麵,你們竟隻想著對付我?”

殿門外傳來混亂的腳步聲,似乎真是大夏國的狼兵到了。眾人循聲望去,漆黑的禦花園中忽現無數支火把,隱約間有人影憧憧。

“不,本宮不要死……”一位豔妝妃嬪突兀地驚叫起來,“嗖”的一聲奔向了宮門。

風七七側身避開,眼睜睜看著她奔出歡宜宮,奔向火光夜色。然後,被人一劍穿心。雪亮長劍的末端,是男人修長潔白的手。

火光下,那手上一枚瑩碧的指環正炫出耀眼的光。

下一秒,鮮血淋淋的劍被這隻手高高揚起,凶猛的狼兵,瞬間撲了過來。皇後驚叫著:“陛下,陛下何在?”

無人回答,她的聲音亦終被逃竄的人影淹沒。風七七望著滿眼狼藉的人影,轉過身抬起頭。

東方天際,墨色蒼穹正漸漸變得魚肚白。不知幾時,天竟然亮了。一輪初升朝陽,正努力穿過層層霧靄。

風七七微微眯起眼睛。再睜開,已是霞光萬丈,普照四方。明明是淒然的國破,怎生卻似浴火的重生?

風七七搖頭一歎,嗤笑一聲,一步躍出了宮門。她靈巧地避開打鬥的兩軍兵衛,貓兒一般竄上身後的朱紅廊柱。

隻二三個起落,便隱匿在了偏殿黑暗的一角。待瀟陽王抓走了玉國妃嬪,待大夏精兵離開此處,她再潛出皇宮,營救被關押在死牢的風六郎。

如此,便是大吉。風七七墨藍水眸中凝起一絲疲乏的冷漠,望著遠處殺聲四起的戰場,麵無神色。

這扯淡的穿越,讓她經曆被下屬射殺,又遭遇老頭子玩褻,再親眼見證玉國破滅。難道,她兩世為人,都不能愉快那麼一下下麼?

風七七啐一口,不經意間觸碰到了袖中的匕首。

這一把鑲嵌著粉藍寶石的鋒利匕首,正是生父風六郎,於風七七入宮前一個月送出的唯一禮物。

膽小怯弱的風七七,進宮侍寢第一夜,就被老皇帝虐死了。

穿越而來的三水,占用了她的身體,借用了她的芳名,延續了她的魂靈。順道,拿走了她的匕首。

委實是一把不錯的防身利器。也難怪三水一眼便看到了落在床下的它。

用這樣一把匕首,保護風七七親近之人,殺掉傷害風七七之人,似乎正是對亡魂的唯一悼念。

三水,從來都不喜歡占別人的便宜。

“啟稟王爺,玉國皇後李素雲撞柱尋死,已經昏了過去。”歡宜宮外的戰鬥已接近尾聲,台階下,一名身著鐵鏽紅戰甲的高大侍衛,正抱拳稟告。

風七七隔著朱色廊簷看去,侍衛對麵的台階上,正站著一個負手而立的男人。他穿著一襲墨色的華服,披著曳地的雪白狐裘,就那麼隨意地站在回廊下。

雖看不見臉麵,仍讓人產生不敢直視的錯覺。

瀟陽王?

風七七想,一定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