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落進暈黃的光影,照著不算大的小庫房。一層層的木架子,像書架一般,整整齊齊擺放著古玩、字畫、紫檀箱籠。風七七一架一架的走過去,很快便找到了散亂擺放的陪嫁。
陪嫁太多,占據了小庫房一大半空間,大紅綢布還沒來得及拆開,紅得有些刺目。紅珊瑚擺件,紅酸枝屏風,楠木書案,紅玉硯台……
林林總總,不勝枚舉。
但,沒有七夕古琴,甚至漢白玉琴台也不見了。
風七七目光一冷,風月這麼多年一直霸占著七夕古琴,為了古琴,也不知道刁難了風七七多少回。而今嫁了人,二人已是兩個不同的極端,風月竟還把持著古琴,不肯鬆手。
風七七退到門口,準備往風月的臥房去探。她必須要拿回古琴,就算漢白玉琴台暫時拿不走,琴也是必須要拿走的。不然,回去收殮風六郎的屍首,她該如何交代?
墳塋前,她已不再是正牌風七七,鬼怪一定能清晰地分辨出不同的靈魂。有了七夕古琴,大概她方可與風六郎解釋清楚,而今的風七七終於脫離了桎梏,開始了新的生活。
燈火通明的小院並不見喧囂,唯有風月的臥房傳來吵鬧的人聲。風七七一點一點靠近,趁人不備,翻身上了屋脊,悄無聲息的踩到了風月的頭頂瓦片上。瓦片揭開,露出一點房中亮光。
一個披著大紅嫁衣的美人,趴伏在茶桌上嚶嚶哭泣。風七七看不見她的臉,卻完全能夠想象出她此刻的模樣。大約是極為傷心的。風月與崔靈巧兩母女,在風府時飛揚跋扈無惡不作,可卻感情甚篤。
而今,好不容易離了弱小玉國,入了大夏望門,飛黃騰達之時卻陰陽兩隔。始作俑者,還是她們一直憎恨的風七七。
這叫風月如何心甘?
風七七冷冷一笑,不必多想也能準確猜測她心頭想法。不過,此刻的風七七可沒空去在意她的悲喜,隻借著燭光認真打量起房中擺設來。
“風七七這個賤人,等我找到她,一定親手剝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風七七尋找七夕古琴的當口,趴伏在桌上哭泣的風月,忽然抬起了頭。
一麵抬頭,一麵詛咒,滿麵怨毒之色。伺候在旁的榆心聞言,慌忙附和道:“少夫人說的是,隻要找到那個不要臉的賤人,一定將她賣到最下等的窯子裏去,叫她千人騎萬人跨,永生永世肮髒臭爛。”此時此刻,大約隻有最狠毒的話才最能安撫風月。
風月滿臉通紅的點頭,嗚咽道:“榆心……我娘死了……嗚嗚,叫將軍……不要忘了對我的承諾!”榆心慌忙附和,又捧了茶水遞給風月,伺候著風月小口小口喝了,這才關切道:“少夫人放心,少爺他一定會記得的。您看,您今兒個趕畫出來的畫像,他不是給您全都貼出去了嗎?您有這一雙巧奪天工之手,畫出的人跟活的一樣,就算是三歲孩子看見了風七七,也能辯出來。”
風七七搜尋的目光一頓,轉而落定在風月身上。風月趴著時,風七七看不見什麼,風月直起腰,風七七才發現桌上的景況。一張描繪精細的通緝布告,皺巴巴地躺在風月手邊,布告旁邊還散亂放著一整套彩色炭筆。
布告上,人臉的眼睛早被挖去,隻留兩個漆黑的窟窿。但,這似乎並不能影響人們判斷出,畫中人是個誰。果然,能將風七七描繪地如此逼真傳神,必是熟悉風七七之人。這個人,除了打小就嫉恨風七七的風月,還能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