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七七挑眉,一雙墨藍水眸凝起一絲精氣,出聲道:“是你裝修了風府?”軒轅止一怔,忙走下台階,道:“我今日才趕回玉隱城。”
他雖不認識眼前人,但也沒有胡亂攀認功勞。風七七點點頭,走了過去。軒轅止退後一步,略顯忐忑道:“你……”風七七越過他,進了上房。
進門,風七七又愣住了。真是日了鬼了,整個上房,完全按照她從前居住的習慣裝修。雖然,每一件家具都變了顏色材質甚至款式,但就是跟她從前的生活一樣。比如,進門擺著衣帽架,剛好與她的身高持平,絕不會掛起來費力,更不會拿起來費事。
比如,小茶幾上擺著她僅有的幾本書籍,上麵都是她圈圈點點的筆記。比如,隔間裏頭的閨房,隱約能看見窗前的一架琴台,正是她從前擺放七夕古琴之地。不過,現下那裏空空如也,位置卻留著。風七七簡直想要跳起來揭開新修建的屋頂,問問是誰這麼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順便問問,是誰這般大手筆,竟然願意花大價錢裝修一處很可能永無人居住的宅院?若風七七沒打算回來,這處紅梅小院,豈不是要徹底的湮沒在曆史的塵埃之中?風七七想到了一個人。
一個半路截住她,還對她承諾未來的白衣男人。那樣風花雪月的一個人,恐怕才會有那閑心幹這種事情罷。廣都王。風七七回頭,軒轅止仍麵色凝重的站在門口。風七七冷淡出聲道:“你……一路可聽說了廣都王的消息?”
軒轅止麵色一變,遲疑道:“你認識此人?”聽他語氣,似乎不太友善,但顯然軒轅止也認識廣都王。
風七七不太願意跟一個啥都不知道的男人廢話。尤其在聽了廣都王描述軒轅止父子二人臨陣脫逃的橋段,她更不願意廢話。長途跋涉,滿麵黑灰,眼看天色已晚,風七七出了小門,順手找了一隻葫蘆瓢,從井裏打了水,準備洗澡。
好吧,那個誰,竟然連葫蘆瓢和水桶,都按照她走時的樣子擺放,要不要這麼貼心?風七七暗暗吐槽,提著一桶水,轉頭對門口站了半天的軒轅止道:“你不走嗎?”
軒轅止目光一閃,被夜色掩映的身影顯得疲憊而虛弱,他不死心道:“你是七七嗎?”風七七麵色一冷,不屑道:“風七七入宮當夜便遭逢國破,早被瀟陽王擄去大夏皇宮,你不知道?”
軒轅止聞言卻愈發肯定心頭猜測,忙道:“我派下屬去救你,你不是逃走了嗎?”好一個軒轅止,知道風七七能在那樣的場合逃走,便回到玉隱城的風家坐等風七七。
看來,軒轅止是早料到她會回到玉隱城,也早知道她身手了得,不是一般人。這心眼不少嘛。風七七懶得再理會他,就著井裏的水洗了手臉,露出白皙絕色的容顏來。
軒轅止看清楚她的容貌,忽然跑上來,一把撲向她的身板,驚喜連連道:“七七,我的七七……果然是你。”聽這語氣,似乎要喜極而泣了。風七七閃身避讓,冷淡道:“不要叫我七七,咱們不熟。”
“嘁……”黑暗中,不知是誰忍不住笑出了聲。風七七一驚,匕首出袖,足尖一點,已射向西南方那片黑暗的冬青樹。然而,沒人。冬青樹下,唯餘一雙淺淺的腳印,一觀便是男子。
剛才風七七與軒轅止說了半天話,誰想到竟被一個陌生男人聽了透徹。不僅聽了透徹,居然還在聽到風七七的毒舌後,忍不住笑起來。風七七懊惱十分,眼觀四路耳聽八方,卻沒能尋找到追擊的方向。她恨恨收起匕首,揚聲嗬斥道:“別讓我抓到你!”
“啞……”回應她的不知是飛鷹還是禿鷲的叫聲,黑暗中聽來分外滲人。那一頭,軒轅止提著匕首跑來,喘息道:“七七,我也沒追到人。”
不是廢話嗎?風七七明明聽得那人在西南方的冬青樹下,軒轅止卻提著匕首往東南方向追去。他能追到人,除非那人還有同夥。
顯然,一個夜半跑到人家家門口偷聽的人,絕不會帶來一大批同夥。風七七冷冷掃他一眼,進了院門。
軒轅止跟進來,風七七堵住門口,低聲道:“你不回家?”軒轅止麵色一黯,站在台階下,落魄道:“當日在清流關一戰,我與爹爹失了聯絡,後來玉國破了,我帶著人往大夏營救你。誰知道瀟陽王那個狗賊,竟然殺光了我的所有下屬。我……這才回到了玉國。”
他微微一頓,義憤填膺道:“而今,瀟陽王廣發榜文,要求徹查正七品以上官員腐敗之事。若有貪墨白銀五十兩以上者,斬立決。連那行賄五十兩以上的商賈,也要一並斬立決。這消息一出,玉隱城中的高官大戶商賈富人一下子都跑了精光。就是我家裏的姊妹兄長,也都卷了細軟逃向邊境了。”
如此說來,軒轅止是無家可歸了。也難怪他已回到玉隱城,就先找風七七。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風七七已是他的所有。風七七恍然大悟,總算明白了為何城中百姓依舊安穩度日,邊境關卡卻餓殍滿地,流民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