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村牌子掛上去,死氣沉沉的宅院似乎也一下子明媚起來。
有錢總鏢頭跑登記報備注冊這些事情,風七七隻管安心招人。到了除夕那一日,武館陸陸續續招到了三十個學徒。三百兩銀子交到風七七手上,成了一筆巨款。風七七包了銀子送給錢總鏢頭,又讓錢總鏢頭安排武師食宿問題。
這錢不敢亂花,錢總鏢頭親自存進公賬,又走私賬出了100兩銀子,添置了些瑣碎物件,再雇三個人,二個做飯灑掃,一個管武館細碎事物。
風七七見了三人還算滿意,隨手指了指後院道:“往後這些事情都交給你們,若有困難就到後院找我,不教人功夫時,我就在後院練武。”三人忙應答下來,負責管事的李可本恭敬道:“鏢頭說的是,小人記下了。”
風七七掃他一眼,不過三十年歲,說話做事卻老成。她微微一頓,冷淡道:“先幹三個月,若是表現好,我再給你漲工錢。”
李可本一愣,忙道:“喏。”這時代,還真沒有漲工錢的說法。給人幹活,都是一次性說死,往後就各安天命了。風七七之所以這樣說,因為她還有別的打算,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除夕夜,風七七就在野村度過。窗戶上貼著大紅剪紙,是錢總鏢頭親自送來,臨走時還放下許多年貨食材,說是給風七七的過節禮。廚房裏正在忙活年夜飯,是李可本親自下廚。他一直住在野村前院的廂房裏,聽說是個外鄉人。
風七七對聽說之事,素來不怎麼上心,眼見尚且不為實,何況是聽說。不過李可本此人本分幹練,做事細心,考慮周到,風七七也不打算細究他來曆。人生在世,誰沒有個不願被人知曉的隱秘曆史。
比如她,借屍還魂到今日,用一個亡國妃的身份活了這許久。很多時候,她希望一覺醒來仍身處空寂的街巷,腰眼上中著致命槍傷,汽車那頭是苦苦追殺她的下屬。可惜,一切都不可能了。
年夜飯準備好,李可本在廚房喊著眾人吃飯。前院賭牌喝酒的學徒們,開開心心往飯廳去。今夜雖是年關,但好幾個外鄉學徒因為回不得家去,隻能滯留在武館。所以,這頓年夜飯還算熱鬧。
風七七到時,學徒們歡歡喜喜等著她,空出的首位上擺著一大碗米酒。李可本坐在她下首,笑道:“鏢頭來遲了,今夜不同往日,可要罰酒三杯。”
風七七常日冷著臉不說話,眾人本不敢開這樣玩笑,但今夜是除夕,大家的心思多少活絡了些。桌上擺著李可本做的飯菜,看樣子倒也不錯,米酒飄香,大家的臉上都是笑意。
風七七目光一閃,勾唇道:“好。”眾人有一刹那的晃神,慌忙端杯喝酒,不敢多看風七七。風七七落座,端起手邊的酒碗,冷清道:“開年休假三日,三日後開始正式學習,希望大家都能成為一個好武師,日後能靠武藝安家度日。”
眾人忙學著她的樣子,舉起酒碗,認真道:“喏。”風七七挺直了腰背,麵色嚴肅道:“人說學成文武藝,貨賣帝王家。但願有朝一日,野村武館裏有人可以憑著身上的本事,效力於帝王之家。若能做個保家衛國的一品大將軍,我定親自為他倒三碗美酒。”
寥寥幾句話,說得眾人臉紅心熱,大有一展抱負的意思。風七七滿意地看著眾人,一口飲盡碗中米酒,眾人亦仰頭飲下。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飯廳中的氣氛愈發活躍,李可本拈著一杯酒,跟幾個年輕的學徒講江湖軼事,陡然聽得大門口傳來“咚”的一聲。
好像是什麼東西撞上了緊閉的大門。風七七目光一閃,李可本起身道:“小人去瞧瞧。”風七七看他飛快出去,不過一會兒就聽見他慘叫一聲。
學徒們都聽了清楚,一時慌了臉色。風七七冷著臉起身,走了出去。到了大門口,幾個家丁模樣的男人正將李可本圍在院牆下暴打。
李可本不會功夫,一張臉血葫蘆一般,早看不清麵目。他死死護住頭顱,卻不肯再出聲慘叫。學徒們乍然一見,紛紛大吼一聲衝了上去。
年輕氣盛的學徒與家丁們對打起來,然,不過三五分鍾,學徒們就敗下陣來,一個個倒在地上,再也起不來。小院中隻剩下風七七一人獨立。
夜風吹來,吹動她衣衫下擺,現出一絲蕭瑟之意。大門敞開,門口一輛黑色馬車緩緩馳近,一隻纖白素手慢慢掀開車簾,露出一張精致絕倫的豔妝美人臉。美人梳著垂掛髻,年歲不過十七八,鬢角簪著的銀白珠花熠熠生輝,顯然價值不菲。二人對視,都沒有開口。
直到馬車旁走出來一位翠衣婢女,方才打破了寂靜。“門上的牌匾是誰掛上去的?”婢女氣勢高昂,驕矜的模樣比城中大戶小姐更盛。
看她眼神,仿佛風七七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隻流浪狗,一隻癩皮貓,一個髒乞丐。總之,都是不堪到極致的東西。年輕的家丁分兩排站在大門口,虎視眈眈地盯著風七七,隻要風七七敢一句不敬,他們定要一湧而上,將她打成豬頭。風七七忽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