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管再美的女人,隻要跟別人睡。過,瀟陽王定是不會再要了。蘭暮容含笑說完,轉眼瞪著孤立在雅間門口的風七七,使眼色令她速速退去。
這裏是蕪蘭島,是她蘭暮容的天下。因為她的癡心,因為瀟陽王的專寵,她早已是蕪蘭島的主人。
所以,決定一個西域美姬的生死,她是有足夠資格的。風七七沒有動,假裝聽不見她說話。蘭暮容一驚,素雅的容顏總算顯出一絲異樣的歹毒,卻苦於瀟陽王沒開口,不好多言。
瀟陽王仍看著風七七,冷聲道:“暮容既然不想為你伴奏,那便由本王代勞吧。”他輕輕一揮手,揚聲道:“把七夕古琴搬過來。”蘭暮容一驚,緊緊抱著懷中的七夕古琴不肯鬆手。
然而,站在瀟陽王身後的春水,卻沒有去取蘭暮容手中的古琴,反而是從身後的暗格中,搬出來一把新的古琴。古琴遞上去,瀟陽王笑著撫摸琴弦,冷淡道:“為了怕某人搶走古琴,本王早就仿製了三把。
所以,暮容手中的古琴隻是贗品。”他得意一笑,抬頭看著風七七道:“本王手中這把才是真的。不過,你乃西域舞姬,哪裏識得咱們中原的寶物。這一首曲子,權當本王送給你的。你也不必糾結音律一事,反正你也聽不出好賴的。”
他不等風七七搭話,雙手壓下琴弦,緩緩彈奏起來。曲子仍是《風入鬆》,由瀟陽王彈奏出來,生生比蘭暮容多出了一絲出塵化仙之氣。
明耳人立時聽出誰好誰壞,蘭暮容的臉霎時紅了。她號稱流火城第一風流雅妓,竟然彈不過瀟陽王,真真羞煞。千思百轉間,她略一沉吟,趁著風七七愣神的當口,先一步躍進雅間中央舞起來。
她的舞姿很柔,像是美人無骨,她的素衣很輕,在夜風中飛揚起來,像是三月的桃花二月的柳。縱使一身素色,她卻能將這些素色穿出鮮麗的錯覺。她的一切,都像是在向天下昭示,她是這天下最美的那一個女人。
不容置疑,不容替代,不容辯駁。眾人一時看得癡了,忘了去看風七七。風七七今夜不是來跳舞的,她是來殺人的。但,此時此刻她顯然還殺不了人。
別說她沒能在袖口裏藏著匕首,就說她身在這裏,四周是嚴密的瀟陽王隱衛,眼前是豔麗的瀟陽王情人。她要殺人,這群人能放過她去?
卿懷身有重傷,恐怕也幫不了她什麼。想要完美殺人再全身而退,她恐怕還得想點辦法。風七七目光一閃,抬眼看瀟陽王。遠遠地,她看不清他燈下的眼神,但卻看出他專注的神態。
他的手修長潔白,覆在琴弦上像是天下間最美的畫卷。偏偏,他卻渾不在意。雅間中的客人們在看蘭暮容,也在看瀟陽王,他們看得認真,聽的認真,隻為了走出這道門,多一項吹牛的本錢。
人說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說的大概就是瀟陽王這一類人。因為,他太尊貴,尊貴到除了帝王,恐怕不會為任何人出手彈奏。
眾人不敢開口,那腦滿腸肥的狀元公鍇著臉上的油光,驚喜不勝地盯著雅間,恨不能捂住自己的嘴。風七七眼簾一垂,動了。
她猛然甩出輕盈廣袖,踮起腳尖,一步躍出,和著琴聲輕柔地舞起來。羽絲霓裳衣輕盈豔麗,迎風一揚,登時滿灌了春風。春風呼嘯,連同穿著鮮色羽衣的風七七,也似要被春風載往天邊去。
窗外夜色闌珊,室內燈火輝煌,映著天邊月投進來的斑駁光影,愈發顯得風七七輕盈若蝶,美豔動人。那美豔中,又別開生麵地顯出一點兒出塵脫俗,像是瑤池的優雅上仙,誤入了滾滾紅塵。
跌落在凡塵的輕盈謫仙,自然令人心生無限愛憐。眾人看得癡了,已分不清是在人間天上。人跟人,其實最忌諱擱在一處比對。此時此刻,雅間中便生出了這樣的畫麵。
風七七一舞起來,原本還豔光四射的蘭暮容,當即如螢火蟲乍見清輝,杳無顏色。無論她怎麼努力,隻讓人感覺到俗氣。的確是俗氣,能將素衣素髻穿出豔光四射之感,不是俗氣是什麼?
那一刻的美豔絕倫,不知為何竟成最大的諷刺。蘭暮容鐵青著臉又扭了幾下,終是悻悻的落座在窗邊,眼中一派笑意,心頭卻一片怨毒。她沒有表現出來,壓低著發鬢,死死拽住衣角,控製著自己不歇斯底裏的大喊起來。
瀟陽王仍在彈奏,他的曲子似乎並未因為場中央的比對,產生一絲停頓猶疑。他奏出的曲子優美,他奏曲的手法嫻熟,像是彈奏了千萬遍,早就被他熟記於心。然,他妖冶的雙眸中透出一絲落魄,竟不見開心之意。
座中人或是難以理解,或是根本不曾打算去理解。反正,他的落魄不過一閃而逝,再也見不到了。風七七彎下腰肢,覆著麵紗的臉對上他專注的神情,不知為何就看懂了他的落魄。
她眼簾一顫,起身飛旋,再次拋出流光溢彩的廣袖。場中沒了礙眼的人,剩下的風七七舞起來愈發純熟。她循著曲聲飛快的跳躍、轉身、邁步、下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