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七七的傷勢需要靜養,皎化寺之行辛九娘並不帶她。
不過三五日後,眾人出發,風七七親自送他們出城。到了城門口,辛九娘也不多言,帶著人就走。風七七獨自一人回返,走的很慢。
流火城的大街繁榮昌盛,滿街都是鮮衣怒馬,靚麗佳人。風七七禹禹獨行,無端寥落。閑來無事,她決定親自往菜市場買幾個小菜,今夜單獨開火。
剛走到菜市場不遠,就見一隊黑衣侍衛縱馬穿街而過。風七七避開侍衛的視線,低頭不言。
馬蹄聲漸遠,風七七抬頭準備再走,卻見街角一輛普通的馬車,匆匆奔來。馬車實在普通,陷在車流中不算顯眼。但,風七七還是認出了它。
那是瀟陽王的馬車。風七七曾經坐過許多次,當然記得。她心頭一跳,直直看著馬車,一時忘了要走。辛九娘說,瀟陽王在皎化寺陪伴武威大帝和飲月夫人,怎麼他的馬車,竟會出現在這裏。
她黯然一笑,果然,想要刺殺瀟陽王並不是容易的事情。馬車飛快,車窗緊閉,不知道裏頭的人是否知曉有人要刺殺他。
但,瀟陽王做事,總會將風險降到最低。風七七不知道自己該高興,還是該傷心,但她的心倏地安定下來,並不能作假騙人。
原來,她還是害怕他死的。風七七目光一閃,不知道自己從何時開始,有了這樣的想法。這想法,顯然很不應該。她冷冷垂眸,終於朝前走去。
流火城的大街很寬闊,車流走當中,行人走兩旁。她往前走,馬車往她身後的方向開,二人相向而行,卻互不相幹。就像當初。秋風蕭瑟,掠空吹來,掀起馬車一角車簾。
風七七目光一閃,下意識遠遠望去。遠處車中,那人一襲精致的墨色錦衣,勾勒出服帖的身量,高高的玉冠璀璨生輝,昭示著他已成年。冠中一支玉笈,低調古樸,正是九州神兵哀眉。
瀟陽王。風七七呼吸一滯,心口立時疼起來。那個刁鑽的劍傷,直到現在仍舊隱隱作痛。雖然不是他刻意,卻的確乃他所為。
風七七的目光,忽然冷淡下來。遠處,馬車飛奔,瀟陽王並未看到她。他妖冶邪魅的俊臉,一如既往,挺直頎長的腰背,冷漠威嚴。
此時此刻相見,他不知遠處有她,所以姿態皆是往日模樣。就像當初。馬車轉角,換了一個角度,風七七看清,他的對麵竟坐了一人。
美人嬌弱稚嫩,妝容端莊優雅,隻是一雙眼眸似乎不太妥帖。風七七眼皮一跳,認出了她。
林未馨。大將軍林世南的嫡幺女,永安洲撫台大人林未安的親妹妹。果然,那夜月色冷淡,風七七隻看出她三分顏色,就覺得她實在算是帝都貴女中的翹楚。
今日再看,竟真是嬌弱不堪,我見猶憐。隻是,林未馨乃是眼盲之人,又經年有病,住在大將軍府很少外出。
怎麼和瀟陽王走到了一起?風七七心頭生出疑惑,卻不能解答。馬車飛快,眨眼奔過大街,拐過街角,消失在她的視線。風七七轉過頭,沒了買菜做飯的心思,獨自一人往野村走去。
回到野村武館,學徒們都去四海鏢局幫忙去了。偌大的庭院中,隻李可本一人坐在堂中算賬。
風七七走過去,見他字跡清晰,賬目清楚,標注仔細,不由一笑道:“讓你做個管事真是屈才了,你這本事做個賬房先生也使得。”
李可本起身含笑,恭敬道:“小人哪裏敢做賬房先生,這些寫寫算算的本事,也隻夠日常需用而已。您沒見城中酒樓、賭館、妓館中的賬房,那才叫真本事。”風七七聽下,忍不住笑了。
這世間,很難見到有人麵對的老板的誇讚,將其拒之門外的。打工者,誰不是恨不能將自己的本事包裝十遍八遍,供老板拿著放大鏡研讀查閱?李可本眨眨眼,意識到風七七發笑的緣由,不由訕訕。
今日學徒們不在,二人說話多無顧忌,他見左右無人,終是大著膽子道:“小人以為,瀟陽王此人雖跋扈霸道,可做夫君是千萬使得。那蘭暮容……不過一介風塵妓子,怎能代替了您去……”
李可本抱不平,文弱的臉上顯出一絲哀怨。風七七搖頭一笑,並不多言。李可本見狀,蹙眉道:“當日,您就不該逃了。要不然,這天下隻怕都是……”
他不敢說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太子岌岌可危,東宮之位亟待新人。這些日子,瀟陽王進出往來總與武威大帝一路,儼然是未來儲君無疑。風七七搖搖頭:“你不懂。”
不是瀟陽王不好,隻因為辛九娘一心想要殺死的仇人,那個極有可能殺了風六郎的仇人,風七七怎能嫁他?二人無言,李可本對牛彈琴,也是煩累,隻好起身哀哀道:“今日小文他們會在鏢局用飯,我去廚房幫幫忙,咱們早些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