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那頭,一隊赭黃兵衛簇擁著一匹烏黑駿馬急急奔來。駿馬上,一人穿著墨色錦衣,戴著墨色玉冠,眉目妖。冶,容色邪。魅。
他沒有說話,臉上也沒有一絲笑意,整個人陰森森地讓人不寒而栗。然而,隻一眼,萋萋便覺得他美得不像人間之物。十足一個修煉千年的九尾狐。妖。
一個人,給人這樣的感覺,委實十分詭。異。
萋萋眨眨眼,垂眸不語。駿馬前,白皮膚的瘦高個兒,穿著跟張野庭差不多的衣裳,約摸也是個內監。口中仍急匆匆道:“瀟陽王駕到,速速避讓……”
張野庭早已退讓到一旁,萋萋目光一閃,學著他的的樣子,躬身避讓。一眾秀女小心翼翼退避在道路一旁,隻等傳說中的瀟陽王匆匆離去。
關於瀟陽王的傳說,這些秀女們早不知道聽了多少遍。便是萋萋失憶了,對於瀟陽王的故事也知道了不少。他就是一個傳說,一個魔。咒。
天下女子,無不以認識他為榮,無不以嫁給他為傲。但,他早就有了兩個美豔的側妃,而她們,進宮來選的也不是他的秀女。
眾秀女神態黯淡,恭恭敬敬,並無一人多瞧他一眼。萋萋認真看著他座駕雪白的四蹄,想象著這匹踏雪黑馬馳騁疆場的模樣。
瀟陽王是有軍功的,他曾在武威三十二年的冬天攻陷了玉國江山,擴張了大夏版圖,接壤了北越強國。這匹黑馬大約就曾馳。騁過玉國血。腥沙場,馳騁過北越大漠的風光。
萋萋還在神遊天外,眼前奔跑的駿馬卻忽然站定,仰天長嘶。“嘶……”聲音極大,驚得秀女們紛紛捂住耳朵,滿麵嬌弱不堪。有人嚇哭了,細細叫道:“娘,嗚嗚……”
張野庭投過來一眼刀風,那秀女慌忙捂住了嘴巴。眾秀女立時忐忑不言,神色驚慌地看向馬上邪。魅王爺,等待王爺訓話。萋萋低著頭瞧著腳尖,不曾抬眼。
“張野庭?”瀟陽王出聲,嗓音平淡慵懶,透出一絲陰冷。張野庭一震,躬著身子諂媚笑道:“殿下這是出宮去?”
瀟陽王冷冷一笑:“本王帶著人不出宮,難道去你家?你在城南添置的宅子雖然好,可本王還看不上。”
張野庭大驚,一時無言。瀟陽王隨意騎在馬上,淡然道:“這批秀女從哪裏來,可有什麼特別的人?”怎麼樣才算特別?萋萋想不明白。不過張野庭卻立刻明白了,忙上前一步,認真道:“這些秀女都是從各行省層層挑選出來的,都是身家清白的好孩子,並沒那個特別的人。而且……”
他訕訕一笑:“咱家穿州過縣一直帶著風小姐的畫像,走到哪都讓人仔細瞧一瞧。但是,真沒誰見過風小姐。”
萋萋偷偷抬眼,想要看清楚瀟陽王的神態。這樣一個冷漠邪魅的男子,原以為一定是深不可測,急難相處的人物。
怎麼說起那位風小姐,便溫柔細致,霸道體貼呢?萋萋搞不懂,所以想要看個明白。
可惜駿馬太高,她努力保持著頷首的姿勢抬眼,始終瞧不見瀟陽王的臉。她不敢再生歪心思偷看人,怕瀟陽王要挑她的麻煩。
眾秀女老實聽著張野庭回答瀟陽王的問話,都緊閉著嘴巴不出聲。過了半晌,瀟陽王問的差不多,驅使駿馬預備要走。眾秀女都鬆了一口氣,萋萋學著旁人的樣子,躬著身子送瀟陽王。
然而……眾人的氣息還未完全鬆懈,他卻忽然勒住馬韁,回過頭來。他一步躍下駿馬,疾步走到了一眾秀女跟前。眾人忐忑大驚,但又隱隱顯出驚喜。
瀟陽王深受武威大帝寵愛,若他真看中了在場哪位秀女,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張野庭不出聲,也不敢多話。萋萋盯著澆著銅汁的金磚地麵,目光閃了閃。
這人好生奇怪。瀟陽王站在眾秀女跟前,目光一直在大家臉上掃視。但他究竟在看誰,卻也沒人知道。萋萋覺得,他的目光一定掃過她的額頭,她的鼻梁,她的嘴角。
不過隻是看了片刻,就轉身撩袍,一步躍上駿馬,策馬飛奔而去。“噠噠……噠噠……”鐵蹄踩在金磚上,濺起清脆的響聲。禦林軍飛快追上,跟著他出了乾中門。眾秀女僵著脖子回頭,紛紛流露失望的歎息。
張野庭冷笑一聲:“你們這小心思早早收起來吧。王爺眼裏隻有風七七一人,哪裏還能容下別的女人。”他說的直白,旁人都唏噓。隻有萋萋目光一閃,心頭一“咯噔”。
風萋萋?竟然跟她名字一樣。一路走,再也沒有遇到任何人。秀女們原以為進宮便能見到武威大帝,卻從張野庭口中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