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回頭,隻傻愣愣地站著。
實在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姿態麵對故人。
“焰兒,慢些,慢些跑……”溫柔的美人追著稚嫩的孩子,從宮道那頭越跑越近。
環佩叮當,隨風飄蕩。
許多宮人追在她們身後,腳步聲淩亂,顯然捧了不少抱枕、團扇、香爐之物。
不必回頭,隻是聽一聽也覺風光無限。
押解著她的黑衣人已然轉身行禮。
行禮間,畢恭畢敬。
她無奈,隻好低著頭,裝模作樣地跟著行禮。
隻是一顆腦袋,始終低垂著。
“參見溫太妃,參見冰焰王爺。”
眾人齊齊出聲,她卻一言不發。
“平身。”
溫太妃發話,娉婷站在眾人跟前。
目光一一掃過眾人的臉,這才拉過二十四王爺,溫柔一笑:“焰兒去尋國師玩耍吧。母妃還有話要對他們說。”
二十四王爺年歲尚小,聽話地點點頭,蹦蹦跳跳去了禦書房。
幾個宮娥忙追上去,圍著二十四王爺去了。
留下的宮娥恭謹站在溫太妃身後,低眉順目,卑微收斂。
所有人都低垂雙目不敢直視。
萋萋卻抬起了頭。
她望著這個曾經對她下跪的女人,目光中平靜異常。
她一直以為,她會歇斯底裏,會暴跳如雷,會一巴掌呼過去,扇得蘇辛荷暈頭轉向找不著北。
結果她什麼也沒做,隻是這麼平靜地看著眼前人。
溫太妃目光如水,望過來,一言不發,也不知在想什麼。
春日的暖陽溫柔,風刮在人的臉上有一絲生疼。
萋萋不知道疼的是她的臉,還是疼了她的心。
兩個人都不開口,就這麼站在陽光下。
宮娥們畢恭畢敬地站著,無人敢插言一句。
那些趾高氣昂的黑衣人,似乎直到此刻才想起來,被他們一路押解著回到流火城的女人。
是瀟陽王妃,是流火城曾經的權貴,是這宮裏頭的大熟人。
她跟皇宮中的很多人,都熟稔非常。
曾經,她也錦衣華貴,衣袂飄飄,行走在禦花園蔥蘢花木間,舉止在禦書房奢華殿宇中。
她的身份尊貴顯赫,令人生畏。
隻是如今……
成者王侯敗者賊。
她成了卑微到塵埃裏的淤泥。
眾人一時無言。
溫太妃忽然開口:“王妃舟車勞頓,竟不曾歇息,反站在這日光下暴曬麼?”
話音沒什麼喜怒,也聽不出其他意思。
萋萋冷淡一笑,麵容平和:“無礙,隻要夫君安好,些許勞累和日光算得什麼。”
她被錦鵬從鵝山帶來,現在站在禦書房外。
狼狽卑微像個屈辱的乞丐。
皇宮中的許多人,在她踏入長安道時,隻怕已經知曉了她的歸來。
自然,也知曉了瀟陽王逃脫升天,錦鵬並未抓到人的消息。
是以,她雖做了籠中囚犯,可瀟陽王一切安好,再也不會經曆此前淒厲的遭遇。
無論如何,都是極好的。
至少,比溫太妃好了一萬遍。
溫太妃雖有幼子,可夫君亡故,夏澤做皇帝,豈會對她假以顏色?
再怎麼說,也隻是個過氣的太妃,憑借幼子,能得幾年風光。
萋萋笑得冷淡,溫太妃一瞬變色。
後宮中的女人心機如狐,豈能聽不出她的弦外音。
不過,溫太妃隻是微微變色,便再無異樣。
“王妃不怕辛苦,本妃卻惦記著舊人。皇上和國師商討國事,一時半會兒是出不來的。你若不嫌棄,不如跟隨本妃去辛荷苑小憩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