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雲霓走進辦公室,把門一關,手提包往沙發上一扔,滿心的不舒服。
最近這些天,隻要一看到莫桑璃那副樣子,就算再好的心情都會被破壞掉,原本她生活的重心就是在事業上,每天的上班時間是一天中讓她感到特別充足的時刻,但現在,她明顯感覺到自己不能完全投入到工作中了。
一個莫桑璃已經讓她夠煩的了,連湛之諾也加入了進來,前些天,他為了莫桑璃對她說的那些話,讓她現在都耿耿於懷,也就是從那時開始,她意識到自己已經把內心想法表現得太過明顯了,自己如此的身份地位怎麼能因為一個小小的實習記者而情緒失控呢?內心再不安再挫敗,也該維持最起碼的風度涵養。
帥雲霓忽地感到說不出的悲哀,她現在能夠擁有和掌控的,也就隻剩這些可憐的風度與涵養了。
民間手工藝人專欄這一次的采訪目標是一位紙藝匠人,一大早,湛之諾與莫桑璃便出發去做采訪。
早上一來,湛之諾就明顯感覺到莫桑璃的變化,她雖然看起來比前些天更加蒼白,但是那對清澈的眼眸,仿佛陰霾一掃而空重新被陽光照耀著的平靜水麵,無比明亮通透,那種由內而外煥發出來的光彩,無法形容無法捉摸,卻絕對能讓人感覺得出來。
湛之諾開著車,眼睛的餘光卻不時地關注著莫桑璃,她仍是那麼安靜沉默,雖一語不發,卻絕不似前些天的陰鬱。
“周五那天你怎麼先走了?給你打電話也沒接。”他故作隨口一問的樣子,輕鬆地一打方向盤,車子向一條小街拐了進去。
莫桑璃一愣,想起前兩天發生的事,忽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忙說道:“對不起,我的手機……那天不小心弄丟了。”
“弄丟了?”湛之諾將車停在路邊,轉過頭來看著她,“號碼報失了麼?有沒有再去買一部手機?”
“號碼……我忘記報失了,反正我也很少打電話,其實有沒有手機都沒多大關係。”莫桑璃有些不好意思道。
湛之諾心裏忽然有些不是滋味,也許她根本就沒留意到,這些日子來,他幾乎每天都會給她打電話,可是她卻說有沒有手機都沒多大關係。
他吸了口氣,避開這個話題,淡淡一笑道:“我們已經到了,下車吧。”
走進一條狹窄的小巷,紙藝匠人的家就在小巷的最深處。
兩人並肩往裏走著,偶爾,湛之諾能感覺到莫桑璃的肩頭在他臂膀處不經意地摩挲,他的心有些莫名的亂,最終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心裏的結,好像已經解開了,是麼?”
莫桑璃一怔,停了下來,轉頭望著他,見他也正注視著自己,頓時臉上一紅,垂下頭去,小聲說道:“你怎麼看出……”
忽然頓住,臉更紅了。
“我……前些日子我……我一定給你帶來了很多麻煩,謝謝你一直這麼幫我,還照顧我,我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真的,我……”
“不用謝我,”他故作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大家都是一個報社的同事嘛,互相幫助是應該的。”
莫桑璃抬起頭來看他,溫柔的目光裏除了感激,還有一些些複雜的東西。
雖然說是同事,好像簡單輕易,可她不是沒有感覺的木頭人,她能感覺到他對她的那些幫助,絕不是報社裏那些普通同事能做到的,在那個讓她始終感覺到陌生的環境裏,唯有他能讓她感到輕鬆自在和溫暖,也唯有他,一次次地把她從困境中解脫出來,卻總是輕描淡寫雲淺風輕,將一切都賦予笑談中。
而她,隻是一次次地接受著他的幫助與照顧,不知該怎樣回報,更不敢仔細去想他的心思,她寧肯相信,他就像那些武俠裏的大俠,古道熱腸,同情弱小,仗義相助,她也願意像崇拜那些俠士一樣,尊敬和信任他。
湛之諾呆呆地凝視著她那對明淨的眼眸,這是第一次,她注視著他的時候,眼神裏有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但也分明的感覺到,這些不一樣的東西,並不是他所期望的那樣,也許從此以後,她看著他時,都隻會是這種他並不期待的眼神了。
他勉強一笑:“走吧,那個紙藝匠人的家就在前麵。”
兩個人又一起並肩前行,她的肩頭還是會不時地觸碰到他的臂膀,可觸動到的,卻仿佛是他的心,越來越說不出的遺憾與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