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以往站在戰場上的時候一樣,無論敵人是誰都會做到的全力以赴。
他全神灌注。
心中除了眼前的這一片空就再也沒有別的東西。
太過於專注,專注到沒有注意到,從另一處山峰之上投來的目光。
“完全沒有回來的意思嗎?真的打算一條道走到黑了,開什麼玩笑,不可能一點眷戀都沒有吧?是生物而不是死物就不可能真的無情無義。還是,已經對這狗屎一樣的命運不抱期待了嗎……”
讓人惋惜呐。
最後的評語蒼雲並沒有出來,隻是歎著氣默默搖頭。
在那個男人的血管裏流動的力量有著熾熱的溫度,胸膛下的那顆心髒卻相反的以冰冷緩慢的速度而跳動,那簡直是迫近停止的節奏——和幼時的自己還真是一個樣子,所以他知道這種冷靜是極端的,雖然成為了發揮出力量極限所需的堅定依仗。但也同樣象征著毫無追求的迷茫。然而不同於他蒼雲的是,這個人已經再也找不到自己能夠為之而奮鬥下去的目標,失去了理念的人生毫無意義,因為找不到才會放棄,才會站在這裏不退縮的迎接終戰。
果然,實際上心已經死了吧。
一切於他而言已經毫無起伏和波瀾,找不到幸福感的人生活著和死去有什麼區別?
“可悲啊。”
“確實……”
又從他身後傳來低沉的聲音。
“你居然也會看不下去嗎?真是出乎我意料的反應呢,我還以為你會因為弟子能夠如其所願的抵達道途的終點而哈哈大笑來著。”
從聲音就能明白來者是誰,蒼雲頭也不回繼續目不轉睛的盯住山崖上的那道身影,隻是嘲諷的露出了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
“這種結局怎麼可能接受得了。那可是我的弟子。唯一的。”
他的聲音苦澀而沙啞,透漏出灰sè枯寂的心境。
“你比誰都明白的這是他一直以來的堅持,固執的一路前行會迎來這樣的結局是必然的,當初選擇不對此進行糾正的你這導師,沒資格什麼。”
“他的選擇我尊敬,不加幹涉確實是我的宗旨,你覺得他獲得了他一直以來所期望的那個結果了嗎?看到了吧?那種絕望的樣子……堅持到了現在卻收獲的就是這種心情嗎,那算什麼?這不對吧。”
“現在還講這些有什麼用?已經晚了。沒有機會了。從那那個女孩死去的那一瞬間開始,這個人的心就掉到淤泥的最底下拔不出來了,那個時候沒有出手救人的人是你,到底你需要負一半的責任。”
蒼雲所聽聞的那個男人人生的轉折點,彼時沒有把握住的契機成為最大的敗筆。而當時在場的人有四個,死了兩個,還活著的兩個人一個在那裏,一個在這裏。
“你不懂……”
“不懂?你指什麼?如果是想拿出大義的名分就還是算了吧。以無辜者的死亡來成就一個人的大道?聽起來可真偉大,但我不感興趣。你還是給別人聽吧。”
“我從未想過要以那個女孩的死來成就他的道路。我過我會全力的支持他,但這並不代表著我會自作主張的為他掃平前途上的阻礙,拿東西不是自己跨過去就不行,我的所作所為和放手不管有著微妙的差別但並不大——他到現在還不知道我還活著並默默的看著他。我裝作死去就是為了放任他自己走出自己的道路。”
“是呀,直至如今他還是認為你是個死人——這和你在那個時候沒有動手不無關係。”
“我也有我的原則,不會放任無辜者的犧牲,那個時候我想著的是就算暴露也要救人,可我沒有做到,也做不到,你不在場就不能明白當時的情況,不是我不想出手,而是我救不下她。對手是邢涯,而我的位置太微妙,我沒把握一定能救下她,失敗就是那女孩的身死,所以我沒有貿然動手。”
“也就是有著可能是嗎?但事實上,當那女孩死的時候你什麼都沒有做。”
“我不願意賭那不多的可能,想著的是絕對能救人的方法,我以為是他的話會不顧一切的發起攻擊,配合那一瞬間我能夠救下女孩——他也的確這麼做了,然而致命的是,他等到了刑涯要動手殺人的最後臨界點才暴起,隻是那樣倒還無所謂,還來得及,令我沒想到的是,他卻猶豫了。”
“……?!”
“我現在還將那時候幾息間發生的事情記得清清楚楚,他的劍刃慢了三寸的距離……”
蒼雲愕然的轉過了視線看向身邊的男人,他卻隻是望著那邊山峰上的身影默默的出神,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他的注視一樣自顧自的繼續陳述者不為人知卻又至關重要的細節。
“他不知道我在他感知以外的地方躲藏著。在他的認識當中,那是隻有他和邢涯在場的生死鬥,他能做到的是付出的代價同時救下女孩和殺死對手,最終他也的確這麼做了。可是在敗北的可能前,他退縮了。”
他繼續著。
“那個一刹那導致致命的刀刃沒有被攔下,我所準備做出後續的一切行動都成了空談……你沒有親眼看到當時的場景,不知道他絕望的有多快。我隻看見他瞬間就扭轉了本來要攔住邢涯殺手的刺擊角度,甚至將那女孩的死當成契機順勢就劈開了邢涯手臂,但與此同時他眼睛裏最後的光亮也像被風吹過的燭火瞬間就熄滅的一幹二淨。這意味著他在那短的不可思議的實踐中轉變了自己的心態,又變回了那個在殺戮場上冷漠的如同木偶般的人。這樣的他對戰重創的邢涯,後者自然死的很快。於是我的弟子成功的維持了不敗的神話,隻是付出了一直後悔到現在代價——而如果他那個時候沒有猶豫的話,躲在暗中的我可以讓他活著贏下去,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