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沒看到這些的時候，長孫曦一定會嗔之以鼻，覺得都是在扯淡罷了，可當自己切身體會過之後，才知道這些事情是真是發生的，根本不是瞎編亂造。夏侯宥所經曆的，她所經曆的，太過於相似，卻隻能成為仇人。捫心自問，這些年若不是因為有了複仇的念頭，估計早就已經死了吧，這世間於她來說太不公平，活著比死了更加難受。
很多時候，最像的竟然是他們，都被仇恨改寫的麵目全非，都在這其中被漩渦繞的迷失了方向，享受著複仇帶來的快感，可當一切真的結束之時，卻又是那麼的痛苦。
長孫曦自認為自己做的事情很多，不過是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情罷了，可等到現在的時候，心裏的那些篤定卻慢慢地開始搖晃了，也無法確定自己的事情，她堅持了那麼多年的複仇，現在又該何去何從？
路過大街小巷的時候，都是一片寧和，大家都安居樂業，夏侯宥成為帝王後管理的好，這點是毋庸置疑的。夏侯宥或許不是一個好人，但他確實是一個好皇帝。殺了夏侯宥的確也容易，可卻是置那些百姓的生死於不顧，再有一個好皇帝又談何容易呢。她的仇恨已經牽扯了太多的人，如今更是要殺了夏侯宥，才能泄恨嗎？可真當自己殺了夏侯宥，讓他不得好死的時候，她又真的會開心嗎？
有太多的痛苦壓著她，讓她生不如死，一時之間她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曾經的那些點點滴滴，她的一生，她覺得自己並沒有做什麼，而是一直在傷害，傷害了這個人，又傷害了那個人，把自己陷入絕境，讓身邊的人痛苦。這樣的她，又該如何呢？
夏侯宥就這樣緊緊的抱著長孫曦，他不求長孫曦能原諒自己，換做是他，家破人亡，親眼看到這一切，怎麼可能會原諒？就算是那個人是奉命行事，早就已經失去了理智，就更加的管不了這些了。長孫曦這麼恨他，也是自然的。隻是，他的心裏還會有一絲期許，奢望著曦兒能夠原諒自己，可想著想著，也是自己想多了。怎麼可能會呢？
長孫曦覺得太過痛苦，有很多聲音從四麵八方而來，她的父皇的、她的母後的、她的貼身宮女的……有太多太多，她都已經快記不清了，那是他們死去的模樣，真夠嚇人的，她也本應該早早就死了，是這些人誓死護住了她，才讓她不至於太慘。她能活著，是因為這些人的犧牲，可是她所做的一切，又對得起睡呢？
母後說，曦兒，好好的活，好好的活著……她也不知道，好好的活，究竟該如何滾。活著，比死了更加的難受，更加的痛苦。原本可以不用這般折磨，慢慢地逼自己更加的痛苦，最後成了這個樣子。這樣的她，連她自己都覺得討厭，別人該放棄她了才是，卻還是和她在一起，陪著她走過了許多風風雨雨。可是，這樣的她，值得嗎？
沉默了很久，長孫曦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沉默了多久，然後說道，“小的時候，母妃總喜歡偷藏糖果，然後給我。父皇喜歡我，便把我送進了學府，嚴加管教，能見到母妃的時間少之又少，母妃偷藏糖果，就是因為我愛吃，但是父皇不容許。所有的膳食都是通過層層把關，才會送到我麵前的，同樣，也不是我喜歡吃的。我喜歡吃的，父皇從來都不允許，那個時候我覺得父皇是這世間最壞的人。”
長孫曦很平靜，像是敘述一個很久的老故事，這個故事更加的韻味兒，不管過了多長時間，也依舊能感受得到其中的個中滋味兒，也像濃香的酒，越品越美味。太久遠她也已經是記不清了，唯一記得的最清楚的，就是當年的那些感動，感動了她多年，直到現在，他們的麵目已經模糊了，但是提及的時候，還是會想起，曾經曾經在他們身上得到過那麼多的感動。
夏侯宥不說話，認認真真的聽著，生怕自己不小心錯過、漏聽了什麼。曦兒難得不戴假麵在他麵前說過什麼，更多的是偽裝，像刺蝟一樣，拒絕任何人的靠近，拒絕任何的好，隻相信自己。那個樣子，小小的、蜷縮著自己的身體，看起來讓人想要抱住，想要嗬護備至，卻沒有任何辦法，隻能徘徊著。
“那時候不懂父皇為什麼要這麼做，現在懂了，可是早就已經晚了，他們再也不會知道了，也不會再有人細心的提醒了。父皇讓我知道了，不是所有人都應該遷就自己，自己不努力，誰天生就該對誰好呢。那時候的我，太不懂事，年少輕狂，辜負了父皇。有時候，我真的很想跟父皇說，我已經明白了，能不能帶著母妃一起回來，他隻是遠遠的站在離我很遠的地方，我隻能看到他的輪廓，他笑著搖頭，離我越來越遠。就像是失去了全世界一樣，你懂嗎，那種感覺。以為自己得到了全世界，卻原來隻是錯覺，早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失去了個幹幹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