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遠府都督大忠和正為兩個兒子平安歸來感到高興,卻又突然接到大內相府的緊急文書。這道文書像披頭蓋頂澆來一盆冷水,把大忠和的興致全都澆沒了。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凝視著手中的文書,現出一臉的憂鬱之sè。
大仁秀見父親情緒反常,猜想那文書一定與自己在上京大鬧元宵節的事情有關,就心問道:父帥,那文書上怎麼?
大忠和心事重重地道:不是元宵節的事,卻也與你有關。你自己看吧!
大仁秀接過文書,隻見那上麵寫道:康王基下登基以來,恭敬大唐,效忠子,朝賀進貢,年年不誤,王子入侍,人數倍增。前次征調各位親王的子孫入侍長安,親王們爭先恐後為子孫報名,隻有大忠和以兒子年幼為由未能應召。今年新年新王基下擬派遣使臣赴長安朝賀進貢,同時再送一批青年王子到長安入侍。大忠和的長子大仁秀已經二十有三,宗正司已將其納入赴唐王子之列。二月初十侍王子來上京聚齊,大仁秀務必準時到京,不得延誤。
這份文書是大內相烏士元的親筆,措詞相當強硬,沒有商量的餘地,幾乎就是勒令大仁秀赴唐入侍。大內相用這樣盛氣淩人的口氣向一位外府都督發號施令很有些反常。這就表明烏士元迫不及待地要送大仁秀去長安,絕不僅僅是動員一位親王的兒子赴唐入侍那麼簡單。
原來,康王登位之初,曾要求每位親王都要送一名年輕子孫到長安入侍,那次送了三十餘名王族子弟和高官子弟到長安。那時大仁秀十五歲,理應奉召入唐,可是大忠和不想讓兒子和那些平庸的王子們混在一起,就裝聾作啞,沒有給兒子報名。當時大內相烏士元就對大忠和多有微詞,勸康王下一道嚴教,強使大仁秀應召。可是康王卻以為大忠和是嚴守家訓,不肯讓兒子出來謀求仕途前程,就反勸烏士元不要勉為其難。為了這件事,烏士元一直對大忠和耿耿於懷。
前不久發生的元宵節事件,更加重了烏士元對大忠和的猜疑。雖然左猛賁衛都尉王喜來帶回五具盜馬賊的屍體,使元宵節大案有了一個貌視圓滿的結案,可是烏士元根本不相信那五具屍體就是他要追捕的逃犯。因為烏士元不是等閑之輩,他在長安中過進士,大多數進士是要做地方父母官的,必須審犯斷案的其本常識,豈能被察布裏的雕蟲計所蒙蔽。他最初是從查獲的馬匹身上認定案犯應該是渤海國北方人,不是室韋人。後來他又親自查驗過那五具麵目全非的屍體,從死者的手指和腳趾上辯認出至少有三具屍體是老年人,已經知道這是有人故意移花接木以假亂真。可是他身為大內相,知道元宵節大案必須盡快結案,才能安定王心官心民心,就睜一眼閉一眼,違心地默認了盜馬賊作案的結論。從康王到文武百官都為元宵節大案的迅速破獲而歡欣鼓舞,隻有大內相烏士元仍在暗中測算那五個逃犯的去向。他很快就想到,既然是察布裏弄虛作假捐屍贖罪,那逃犯一定與室韋國烏侖部關係密切。而能與烏侖部王子察布裏結交的人肯定是懷遠府某個地位顯赫人家的青年。符合上述條件的人隻有懷遠府都督朱正章的兒子朱培英。如果朱培英是案犯,那麼與他合夥作案的人一定有他的把兄弟大仁秀和李伯庸。北方三府的少帥都成了嫌疑人,這事就非同可,而沒有任何直接的證據,就更讓烏士元不敢聲張。他下定了決心,要不動聲sè地把他懷疑的三個都督之子逐個解決掉,首先要解決的是他們當中的首領大仁秀。
身為一國首相的烏士元要想刁難一個外府都督的兒子,自然是隨時都會找到機會和借口。每年的年初,渤海國國王都要向大唐皇帝上表賀歲。這件事一直是大內相負責籌辦。今年元宵節後,烏士元就向康王建議,派使節送賀歲表的同時,再送一批王族子弟赴唐入侍。康王一直奉行著恭敬和效忠大唐皇帝的國策,對這樣的建議自然欣然采納。烏士元便假借康王要再送一批王族子弟赴唐入侍的名義,向大忠和發出了上述那份措詞強硬的文書,嚴厲要求大仁秀奉召入侍。
大忠和對烏士元突然發來這樣的文書頗為震驚。他平時十分注意和上京的朝臣保持一團和氣,對三位相國更是謙恭有加,從來沒得罪過任何人,怎麼會招來烏士元蠻橫無理的命令呢?是不是大仁秀在元宵節闖下的禍露出了馬腳?如果是為了元宵節的事,烏士元為何不公開調查,卻要命令大仁秀赴唐入侍呢?上次拒絕了送子入侍的王命,這次還能拒絕嗎?大忠和一時心亂如麻,沉思不語。
大仁秀看罷大內相烏士元發來的文書,料定此舉有不可告人的動機,顯然是在有意發難。他臨危不亂,處變不驚,微微一笑,向父親道:父帥不必憂鬱。烏士元這份文書來得耐人尋味,一定是懷疑到我是元宵節大案的主犯,卻又拿不出任何證據,才使出了這樣的調虎離山之計。由此可以斷言,他不敢公開向我發難,隻能暗中搗鬼,這就把他的虛偽虛弱露無遺。我要是屈從了,他就會變本加厲向父帥施壓。我要是把他頂回去,他也就無計可施了。所以,我決不能奉召入唐。父帥不要理睬他,隻當沒有接到這份文書,看他還能使出什麼花招和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