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的低沉轟鳴聲中,走廊地板上的黃色環形帶圖案緩緩裂開,露出下麵的密封艙室。
這是十五號走廊的最後一間艙室。別的艙室裏雖然昏暗但至少有亮光,但這間艙室卻是一片漆黑,唯有頂板打開後,借著走廊裏傳下來的燈光才能勉強看清艙中那個巨大的金屬囚籠,這籠子占據了整個艙室的大半空間,欄杆足有安秉臣的手臂粗,彼此間距卻連十厘米都不到,幾乎就是一堆擠在一起的大鐵疙瘩。
在那堆變態的鐵疙瘩中間,借著微弱的光線可以依稀看見一個矮的背影。
充滿力量感的流線形軀幹,從頭頂延續到背部的稀疏毛發,還有渾圓頭部兩側的一對三角立耳,除了沒有尾巴外,這生物從背影看起來好似一隻超大號的家貓。如果像一隻獵豹,那未免又太過於美化它了,就憑那亂糟糟的毛發和佝僂的脊背,怎麼也找不到一丁點大型貓科動物的華麗威風。
這籠子裏的生物從未扭過臉來看打掃衛生和遞送食物的安秉臣。
安秉臣總共來過五次,也從來沒有看見過它的正麵真容。
十五號走廊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長,整條走廊長約四千多米,沿途共有三十七間艙室。其中十間堆滿了一人多高的金屬箱,八間裏麵全是礦砂之類的大宗散貨,剩下十九間艙室裏全是各種各樣的生物。
有長著六條粗壯象腿,體型龐大的絲冉人;也有外形宛如發黴土豆,通過氣味與外界交流的波金人;還有身材纖細動作敏捷的加拉德人,即使在食物不足的情況下這種蠕蟲一樣的生物也能通過分裂進行繁衍。
在這裏,安秉臣還首次見到了陶圖格聯盟中的頭號種族——多哥人。
多哥人在十五號走廊各艙室總人口中占了三分之一還多的比例,這些麵如核桃的人形侏儒身高不足一米,頭上長著一頂角質層傘蓋,用以保護它們脆弱的腦顱。除了人數眾多,安秉臣真沒看出多哥人有什麼種族優勢,機靈談不上機靈,膽量也不大,唯一最深刻的印象就是站出來黑乎乎一大群。
絲冉人、波金人、加拉德人、多哥人這些名字,都是腦中的諾瓦告訴他的。
但最後一間艙室中的那個神秘背影,即使連諾瓦也認不出來。她從未見過類似的生物,就像十五號走廊裏的大多數囚徒們從未見過人類一樣。
除了智慧生物,走廊裏的艙室中還有各種珍禽異獸,這些家夥大多充滿了意想不到的危險,所以通常都關在籠子裏。不過,即使是從達文巴世界偷獵捕來的水虎所住的籠子,也沒有最後這間艙室裏的巨柱囚籠壯觀。
那個成佝僂著腰的矮身影,肯定大有名堂。至少對於速烈人而言,它是極度危險的。
安秉臣已經看出來,速烈人是漫步於暗影邊緣的生惡棍,它們幹的差不多全是不容於任何種族任何文明的罪惡勾當。但他也清晰感覺到,這些水晶流氓的閱曆和見識甚至遠遠超過了像諾瓦這樣的達文巴真知者。
靈那個滿口謊言的騙子,一方麵把包含誘餌的能量線引擎技術塞到了互助會嘴裏,另一方麵又裝作不認識薩雷斯人。隻不過,它自己大概也沒有想到,半道殺出來摘桃子的同胞玄對它同樣冷酷無情。不但沒有深入太陽係救它,甚至直接來了個落井下石。
每當想到這一節,安秉臣就會覺得心裏要好受得多。
他無時無刻都在想著如何逃走,但隨著時間的流逝,成功的可能性明顯變得越來越。
速烈人的這艘飛船完全超出了他對宇宙飛行器的理解,即使是長達一千兩百米的昆侖號,也完全可以塞進這個巨大的球體空間內。問題是,這個球體空間還僅僅是啞鈴形飛船的一半而已。到此刻為止,他已經逛遍了整個十五號走廊,但透明頂棚外麵還有上百條這樣的走廊,這艘飛船的主控中心在哪裏,玄又躲在什麼地方暗中監控一切,他連根毛都沒有摸清。
就算他擺脫了氧氣瓶的四時限製,就算他找到玄並成功奪取了平號的控製權,他也未必能駕駛這艘飛船順利返回地球。他不知道速烈人的飛船已離開太陽係多遠,也從沒有學過如何駕駛這種啞鈴形星艦。
他唯一的希望,隻剩下深淵號飛舟。
玄在吹噓時透露過,自己搶到了深淵號。五百多米高的飛舟不是個東西,不可能像囚徒一樣扔進某間艙室,甚至無法塞入這些交錯縱橫的走廊。透過頂上的窗四處張望,他也看不到球體空間中部有任何像是船塢或懸停碼頭一樣的設施,因此,安秉臣推斷,深淵號飛舟很可能被放置在啞鈴形飛船的另一側球體空間內。
安秉臣能想到的,玄肯定都想到了,所以那家夥才放心地讓他們出來幹苦力。
如果白毛強還在他身邊,一切都不是問題。
可是,自從被擒以來,強和何滿桂都像徹底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沒有出現過。
安秉臣漸漸失去了所有的希望,那兩位也許在柯伊伯行星帶的偷襲戰中逃離了現場,也有可能被留在了嚴重損毀的鋒芒號殘骸內,或者更有可能死在了某個缺乏氧氣的真空角落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