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學期加上考試幾十篇作文,他找出來六篇一模一樣的,甚至連描寫順序字數都不帶變化。

阮眠反駁:“那趙老師不也了,一個例子隻要能用得上,就算是用一百遍都沒問題。”

陳屹低笑,“那你覺得閱卷老師在改卷的時候會喜歡一個故事看上一百遍嗎?”

她引用的貝多芬範例在高中算是典型,基本上人人都會引用,好故事看多了也覺得乏味,更何況是本就不出彩的文章。

“當時讓你買了那麼多書,寫了那麼多讀後感,怎麼一點都不會用?”

聽筒裏男人低沉的嗓音逐漸和記憶裏少年懶散調侃的語氣重疊,阮眠恍惚間好像又回到高中時代。

喧鬧嘈雜的教室,男生拿著她的作文本越過人群,走到她麵前,身形如鬆竹般挺拔,盡管談話的內容不上多好聽,但那張臉幹淨清爽,眉眼生動而鮮活,以至於讓她念念不忘了這麼多年。

和陳屹打完電話,阮眠拿著衣服去樓下洗澡,出來時碰見方如清往她房間裏拿被子。

“我剛剛看氣預報是今夜裏降雨,我怕晚上降溫冷。”

方如清跟著她進去鋪床。

阮眠站在一旁,低頭看見母親發間摻著的幾根白,忽然驚覺時間已經過了這麼久。

十多年前,她跟隨方如清剛搬來平江西巷的場景恍若還是昨的事情,卻不想,歲月不饒人,它在每個人身上都留下了或深或淺的痕跡。

阮眠突然出聲:“媽媽。”

“嗯?”

方如清鋪好床,回頭看她,“怎麼了?”

阮眠搖頭,“沒事,就想叫叫你。”

“你這孩子。”

她彎腰捋著被角,一旁的床頭櫃上擺著阮眠當年在八中的畢業照。

方如清拿起來,在床邊坐著,感慨道:“時間過得真快啊,一轉眼你都二十六了,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你都會滿地走了。”

“是嗎。”

阮眠這幾年很少歸家,也難得和方如清坐下來敞開心談過去的事情,她大概意識到方如清有話要,完這句便沒再吭聲。

“你時候發育慢,話也比別人遲很多,我和你爸又擔心又害怕,你是我們第一個孩子,我們生怕你會有什麼問題。”

方如清了很多過去的事情,那些全都是在阮眠七歲之前的事情。

也在方如清和阮明科還沒有離婚之前。

“我和你爸離婚之後,我知道你對我的意見大過你爸爸,你以為我們會有機會再重新走到一起,卻沒有想到我很快帶著你嫁給了別人,你來八中之後,也不像以前在學校發生什麼事情都和我,我不知道你在學校交了哪些朋友,也不知道你的同桌是誰,你去其他學校參加考試的事情我不知道,拿獎了我也不知道。”

方如清低著頭,看著照片裏的阮眠,“我甚至不知道我的女兒,在學校有了喜歡的人。”

阮眠眼眶一酸,“媽……”

“你爸爸和我這些事情的時候,我真的覺得很羞愧,我自以為能好好照顧你,所以不顧一切要把你帶到我的新生活裏,卻從來沒有考慮過你的感受,甚至現在連你談戀愛,我也要幹涉那麼多。”

方如清掉著淚,自我厭棄道:“我是個很失敗的母親。”

“沒有。”

阮眠趴在方如清腿上,“我沒有怪你,離婚是你跟爸爸的事情,那個時候你跟爸爸要我的撫養權,我其實是很開心的,因為我知道你沒有放棄我,也不會丟下我一個人。”

雖然那時候阮眠有想過要和阮明科一起生活,但方如清的堅定選擇也成了她成長裏不可或缺的一份底氣。

“趙叔對我很好,我在這裏也沒有受到太多委屈,反而還因此得到了更多的愛和保護。”

阮眠看著方如清手裏的相框,看見那個站在人群裏笑得肆意明朗的男生,紅著眼卻也是笑著的,“我甚至還在這裏遇見了我喜歡的人。”

“媽媽,我和陳屹在一起了。”

她笑起來,“我覺得我好幸運,我和我喜歡了十多年的男孩子在一起了。”

方如清看著她,又低頭看著相冊裏的那張已經有些模糊,卻依然能看出清俊模樣的男生,聲音有些啞,“我那從你爸爸那裏知道你跟陳屹談戀愛的事情,我其實是很驚訝的,這幾年你除了大學那個身邊就一直沒有過其他人,一提找對象你就總是拿忙來搪塞我們,我不知道你怎麼會突然談起了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