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背對著站在那裏,衣襟再也不動;宮牆外的樹枝被風拂過,此刻也斜斜地靜止了。
就像是一幅畫。
……
顧臨安漸漸清醒過來。
他並沒有睜開眼睛。一個瞎子的清醒並不需要睜開眼睛。
他似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境冗長又逼真,仿佛是他親身經曆。加上那出夢境還是一出悲劇,讓人即便清醒過來,也不免有幾分悲涼的心境。
好在那隻是一個夢……夢都是假的,而且總是會醒的。現實裏的事情才是更需要操心的境況。
周遭的氣味並不熟悉,他沉默地回想了一下,有時候睡了一個很長的覺之後,確實會短暫地失去入睡之前的記憶——但很快,他就記起了發生了什麼。
他謹慎地摸索起來。
沒有風和雜音,應該是室內;他的劍還在身上,但同時他也蓋著被子;他躺著的地方柔軟而溫暖;外麵的陽光應該很好,照得屋子很亮,即使他沒睜眼,都能感受到……等一下?
很亮?
顧臨安愣了一下。
剛剛說過了,他似乎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裏他倒是看得見。他在夢裏總是能看得見的。他也並不是天生眼盲,對這個世界,總有著不少回憶。
或許現在也是在夢中。他這樣想著,便睜開了眼。
他果然能看得見。
大概是一個夢中夢。顧臨安輕輕笑了笑。活在夢裏也不是不好,起碼總是能看得見。盡管現實裏,他已經習慣了眼盲的世界,也能很好地進行日常生活,跟常人無異,但看得見,終歸比看不見要好很多。
眼下似乎是一間臥室,清冷的風格,被褥都是酒店標配的冷白色;但明顯又不是酒店,因著上麵沒有消毒水味,而是自家清洗的洗衣液味道——他覺得這個味道很是熟悉,似乎就是長樂喜歡用的那一種?
房間很大,似乎是順帶著打通了客廳,客廳也是清冷的,落地窗簾都是大麵積的白色,開了一半,冷靜地垂在那裏,地毯是大麵積的淺灰,上麵雜亂地散著些未上色的畫稿。
最角落裏的白色忽然動了一下——顧臨安這才看清那裏還有一個人。一個少年,穿著鬆垮的白襯衣,頭垂得很低,坐在地上畫畫。聽著他這邊的響動,少年才轉過來。
“你醒啦。”
少年站起身。他的發色不深,像是褪了色的黑;襯衣扣子掉了一顆,其餘的都整齊扣著;下身穿了條肥大的灰色沙灘褲,小腿肌肉白且結實,赤著腳走過來。
顧臨安想起身下床,又覺得非常乏力,做不了什麼大的動作。
“新的模式還不成熟,需要時間恢複體力。”少年隨手在空中一抓,便從虛空裏扯了一張紙出來,隨意地寫了兩筆,往身後扔去,這才走到了床邊,坐下來,湊過臉去,充滿探究地端詳著顧臨安,“眼睛比屏幕裏更好看。”
“……謝謝。”顧臨安滿腔疑惑,卻還是先禮貌道謝,“您是?”
“我叫長夜。”少年挪開了些距離,笑起來。他的臉長得很漂亮,秀氣得像個女孩,隻是在右邊眼角處有一道淺淺的疤痕,看上去像是新傷,“你覺得我的故事好嗎?”
“什麼故事?”顧臨安心裏隱隱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