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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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如今的飲食以清淡為主,而且幹的、硬的也吃不下,湯水一類又不能多喝,因多以熬製軟爛的肉粥或米糊泡饃為主,但今天卻備了不少王氏不能用的菜,伍澤昭打眼一瞧,都是他從前在府裏愛吃的。

“祖母……”伍澤昭心裏微熱,自他離開鄭家後,年節時雖也常來,但王氏幾乎再未單獨留他在屋裏用飯說話,此時不由讓他想起年少時的情景。

王氏似乎對他這聲“祖母”很滿意,也稍稍露出些笑容,口齒不大清楚地說:“來,用飯。”

伍澤昭上前兩步,彎下腰:“我背祖母過去。”

王氏往後讓了讓,有些複雜地看著他的背脊,焦嬤嬤看了看說:“老太太,這是二少爺的一片孝心,您就全了他吧。二少爺雖不像瑞哥兒一般整日習武,但腳下也是一樣穩當。”

王氏嘴唇抖了抖,似乎有些難過,半晌,見伍澤昭仍舊彎著腰一動不動,她僵著身子往前蹭了蹭,終是由焦嬤嬤半抱著放到了伍澤昭的背上。

其實不過是由正房到耳房的幾步距離,但伍澤昭卻有點兒想落淚。

他小心地將王氏放在耳房的炕上,給王氏身後圍了一圈靠枕,祖孫兩個坐在炕桌兩側,笑了笑,伍澤昭說:“祖母用飯。”

王氏嗓子裏應了一聲,看起來很高興,也由焦嬤嬤服侍著開始吃東西。

這頓飯吃了挺長時間,伍澤昭知道這些菜都是王氏記著他的口味專門給他準備的,因而每樣都吃了不少,飯後,他又親手伺候著王氏喝了幾羹匙的消食湯,將她背回正房。

“您歇午覺吧”,他站在炕沿邊兒輕聲道:“晚輩告退了。”

他行了禮要走,王氏卻往前撲身,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伍澤昭忙扶住她,“祖母還有吩咐?”

王氏看了看焦嬤嬤,焦嬤嬤便道:“二爺且坐著,老太太與您還有話要說。”

伍澤昭點點頭,便就近在炕邊坐下,見焦嬤嬤轉身去拿了兩頁紙來,紙上塗塗畫畫,並不是寫字的樣子,焦嬤嬤見伍澤昭看過來,便福了福身,說道:“讓二爺見笑了。老奴識不得字,卻恐無法完全轉達老太太的意思,因鬼畫符了一篇,聊以提醒自個兒,您別見怪。”

伍澤昭見她態度十分鄭重,又看看王氏,王氏期待地望著他,因端正了身子,頷首道:“嬤嬤請說。”

焦嬤嬤看了他一眼,稍一欠身之後徐徐開口:“二爺這幾日在家中過得是否可心?”

“自是很好”,伍澤昭道:“和從前一樣。”

焦嬤嬤笑笑,又說:“算起來二爺今年已二十有三,按說早到了該成家的年紀,之前因為二爺方知悉自己的身世,又南下認祖尋根,家裏便是再親,也不能在那個時候替您做主張羅,現下也總算安穩了,二爺可想過自己的大事?有沒有瞧好的人家?”

伍澤昭一愣,下意識看著王氏,回道:“晚輩暫還沒想過這些。”

王氏抓著他的手晃了兩下,眼中隱隱有亮光,便又示意焦嬤嬤接著說。

焦嬤嬤點頭,話鋒一轉,問:“二爺可還記得從前的大夫人麼?”

“自然記得”,伍澤昭知道她說的是小王氏,因輕撫著胸口欠身:“夫人對我有養育之恩,晚輩沒齒不忘。”

王氏殷切地看著他,滿意地點點頭,口中發出一聲似歎息的唔聲,之後自己忍不住對伍澤昭說了句話,伍澤昭沒聽明白,稍稍湊近,王氏便又含糊不清地說了一遍,他實際還是沒聽出來,心裏卻莫名一動,突然明白了王氏在說什麼,他一抬眼,果然聽見焦嬤嬤解釋道:“老太太問您,可還記得當年大夫人故去時,拉著二爺的手囑咐過什麼?”

“娘要你發誓,他日,無論發生什麼,都務必要照顧好大姐兒和四郎,讓他們平平安安的,不受委屈,不受欺負,你發誓!”小王氏的聲音驀然在伍澤昭耳邊響起,雖已過了十餘年,卻仍舊清晰。

伍澤昭臉色變了變,覺王氏抓著他的手愈發收緊,兩行眼淚順著她麵頰淌下來:“主、主母”,她費勁地開口,話說不完整。

焦嬤嬤忙過來幫她拭了淚,又看了手中的紙,歎說:“老太太知道,您心裏定從未忘記過前夫人的囑托。幼時您一直護著大姑娘和四哥兒,大姑娘的飲食都要從您這過一遍,有什麼好的,你也從前先想到他們;大丫頭出嫁時您將自己的那份東西都給了她;前陣子她受冤,也是您出力……從小到大,這麼些年,二爺對大丫頭的情分老太太一直都瞧在眼裏。而且自從您那天回來勸了她一遭,這些天大姑娘的精神好多了,顯然……”

伍澤昭一下子站了起來,王氏被帶的往前一張,卻還死死抓著他的手,用一種奇異的目光盯著他,仿佛在說:你忘了小王氏的養育之恩?你忘了自己與她說過的話?你忘與明珠幼時的兄妹情分?

伍澤昭張了張嘴:“我……”王氏這時卻鬆開了他,轉而露出難過的表情,往他腿上看了一眼,又往後靠在焦嬤嬤身上,焦嬤嬤因續道:“老太太說,明珠這孩子命苦,打小親娘便離她而去,她又要強想護著你們兩個,受了委屈也不願說。後來出嫁了,偏遇見的是個薄情寡義的東西……三年前,在燕州城出事的那一回,全家人都差點兒沒命,老太爺因那生了場大病,大老爺的腿也落了腿疾,現是好不了了,如今回頭想想,卻也後怕,我們這些老的,性命丟了倒也沒什麼,可剩下你們這些小輩的,可怎麼活?”

鄭澤昭身子一震,臉色登時變了。——三年前鄭家之難,是因為他。老太爺生病,鄭佑誠因此落下腿疾……他心裏一直都為此深深愧疚。

之後王氏又讓焦嬤嬤說了什麼他已記不大清了。

從鬆菊苑出來,外麵又開始飄起了小雪花,伍澤昭扶著一顆冬樹站穩,不知是不是中午吃的太飽,這會子胃裏竟一抽一抽地難受起來。

“二爺?”不遠處,白露拿著件大氅,身後跟了個丫頭,顯然是來尋他的。

伍澤昭胃疼更甚,他有點兒恍惚,指了指白露冷聲道:“別過來。”

白露立時頓住腳,有些訕訕的,伍澤昭背過身去,閉眼靠著樹幹微吐了口氣,腦中不斷地閃過幼年的場景,他皺了皺眉,正思緒紛雜,忽感被人拍了一下,“二哥?”

伍澤昭忙睜眼,一看是鄭澤瑞,後麵還跟著與他一並回來的鄧素素。

“二哥這是怎了?”鄭澤瑞一臉茫然瞅著他:“臉色怎這般難看?身子不舒服?”

伍澤昭笑了一下擺擺手:“沒事,可能是中午吃的太飽。你們回來了,快去請安吧,定平侯和七妹早上已到了。”

鄧素素應了一聲,微微福身,鄭澤瑞卻伸手扶住他,歪著腦袋上下打量:“二哥真沒事?我瞧著有些厲害,先回去躺一躺吧。”

伍澤昭站直了身子,招手叫白露過來,拿了大氅披上,又對他說:“本就好好的,你且快去。”

鄭澤瑞這才道:“那二哥等我一等,我請過安,咱們一並瞧瞧定平侯去!哈哈,任他再是侯爺,也得管我叫四哥呢。'

伍澤昭點點頭,他這才轉身帶著鄧素素去了。不消多久便返回來,顯然王氏不叫擾著,伍澤昭也沒說什麼,三人便一並又回到鄭佑誠處。

鄧環娘等人剛歇過午覺,正在屋裏喝醒神茶,眾人見了禮,鄭澤瑞便衝著裴雲錚嘿嘿笑,一副手癢的模樣,鄧環娘留著他們說了會兒話,見此情景便笑道:“去去去,外麵折騰去,隻下著雪呢,別凍著身子。”

鄭澤瑞響亮地應了,便衝著裴雲錚和伍澤昭打手勢,裴雲錚無奈,也隻得笑著跟了出去,正好讓鄧環娘和明玥、鄧素素說說私房話,鄭明珠因瞧他們走了,便也起身道:“我回去換件衣裳,母親和七妹慢慢坐著。”鄧環娘也不強留,便叫她去了。

鄭明珠出了院門,本想去王氏那裏一趟,想了想,往鄭澤瑞幾人的方向跟了上去。

鄭澤瑞手癢了好像日子,一出來便迫不及待地摩拳擦掌,一邊喊:“二哥給我們做個裁令!”伍澤昭心不在焉,嘴裏應了,自尋了處小亭瞧著二人比試。

片刻,卻見鄭明珠在亭外,似要過來,見伍澤昭看向她,又猶豫著想走。正躊躇間,卻見伍澤昭下了小亭朝她走過來,鄭明珠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臉卻有些紅了。

伍澤昭與她離得挺遠,臉上瞧不出什麼表情,語氣也如從前一般,他問了一句:“老太太中午與我說的事,你知曉了麼?”

鄭明珠心裏一緊,忽有些不敢抬頭,她這會兒不想與伍澤昭說此事了,想走,卻聽伍澤昭又問:“你願意?”

鄭明珠一咬唇,心中驀地滿不是滋味。

——自己真的要聽祖母的,將他作為一顆救命稻草?他自幼受鄭家養育之恩,至少應不會虧待自己……

“我……”,鄭明珠覺得心口像有塊大石壓著,沉得很。

“我知道了”。伍澤昭平靜地道,“老太太身子不好,我會讓她老人家如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