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揚,為何朕總覺得近日你也有些心緒不寧,可是又有了別的事?”淩帝皺著眉看著捏著手裏被子,卻遲遲不將其飲盡的柳少揚道。
自彤微失蹤後,柳少揚入宮愈發的勤了,以往隻是朝覲敘職,現下便是大半的時日待著了。
連南國其他有些心思的臣子也不由歇了那把火,還以為柳皇後一倒,這少年丞相或多或少也會失去盛寵,故而他們便是有機可乘了。
哎,隻可惜是事與願違,造化往往是出人意料之外啊……
這哪裏是有失寵的模樣,儼然便是心腹了嘛,不然,何至於能夠日日進宮?
“陛下,臣……”柳少揚眸子裏有些深色,難得這般清風朗月的人物竟是開始有了愁緒。
“有何便說罷,到了朕這裏,如此光景,你想幹什麼,朕還能拘著你不成?”淩帝低低一笑,身子雖是好了不少,折騰了這麼一些日子,終究還是有些中氣不足了。
年輕人的心思,他是猜不到了,隻是,越是這般,越是想得開了,人活一世,倒也太多牽絆。
或許,到了如今,他才能曉得當初瑤兒嫁他之時,要的兩個承諾。
其一:不納妾。
其二:不奪嫡。
如此兩個,自己卻是一個都沒有做到,卻還一直在妄想。
現下想來,若是到了,她又怎會與自己陰陽相隔,十年難得一夢。
若是做到了,意兒又豈會與他分開九年,獨自到雪山承受那常人不可經曆之苦?
若是做到了,自己的孩子又豈會落得如此境地,一個個便是安危行為都不能自知?
一切的一切,原來到頭,都是他做下的劫,如今嚐受這劫的,卻不再隻有他一人了……
“陛下,臣想去尋小公主。”猶豫了片刻,柳少揚終究是把在心裏悶了幾日的話說出了口。
是了,他要去將那個孩子帶回來,答應了她的事,他又怎麼能不做到?
“去尋彤微?”淩帝一愣,原以為是別的,竟是這個,隻是彤微在大梁,以他之力,又如何能夠?
“陛下,臣尋思著,還是不能讓公主太久在外,若是被雲北兩國知曉,那麼其他二位公主怕是……”柳少揚斟酌道。
意兒?!
淩帝心頭猛然一顫,是了,若是如此,形成如此局麵,那麼那兩個孩子不也會有如彤微那般?
如此精明而如狼似虎的將國,又豈能讓她們平安回來?
雖說是盟國,哪來的永久呢?家國大利麵前,那一紙盟約,便真的是薄得不能再薄,輕得不能再輕了。
“少揚,你可決定了?”微微閉上了眼,淩帝不由長歎了一聲。
“是。”緩緩地放下手中茶杯,那落在桌上的聲音如同他嘴裏的話語一般幹脆。
“去吧,朕信你,你沒有讓朕失望過。”淩帝點了點頭,輕聲道,看了看那繁雜的雕花,眼裏閃過一絲希冀,“若是,若是有機會,去一趟北國,看一看,看一看……”
“陛下放心,大公主那裏,臣若是有機會,定然去之。”看著這般小心翼翼而如同孩子一般的帝王,柳少揚心裏說不出的感慨。
事事艱難,有些事兒是難捱,但後來捱過了,或許卻是真正的無奈了……
從宮裏出來,柳少揚心裏舒了一口氣,此去大梁,他算是劍走偏鋒了,然而,便是刀山火海,他也得去闖啊。
那個人,不僅僅是他南國的小公主,更是她在意之人,是他對她的承諾。
“王宣,軍裏的事兒,本王該交代的都交代了,若是宮中有何事情,你便回稟,本王去南幽巡視了。”站在窗前,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繞過那把琴,周子默眉眼裏有過一絲焦急。
“殿下……是。”總想說什麼,看到周子默本就不在自己身邊的視線,終究是無奈的住了口,有千萬句沒有說出的話,隻有了一個“是”。
這僅是一個屬下對於主子要求的應答,僅此而已,王宣不止一次在心裏對自己道。
他不願意去思考,陛下的這個決定,他是否真的會去支持,還是反對。
“明日子夜,本王會動身,事後,若是劉武成問起,你也便那般與他言,可明白?”淡淡的聲音再次響起。
“屬下,明白。”垂了垂眸子,嘴角拉出一絲苦笑,他能不明白嗎?
“嗯,那便下去罷。”揮了揮手,周子默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將七日才能處理完的軍務四日便處理完,便是如他,也是會累的。
轉身往營房外走去,終是在出去時忍不住回了身,單膝跪地:“主子,屬下在此等您帶著她一同平安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