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得有些讓人害怕的夜,月亮也被烏雲給遮掩了起來,如此漆黑的環境裏,給了一切事情存在與不存在的機會。
風拂過,吹拂起那一根根白綾,如同一雙雙索命的手,讓人心悸。
裏頭時不時傳來一兩聲低低的抽泣與嗚咽,夾雜著風吹過已經落滿了樹葉的枝椏沙沙的聲音,如同進了一個看不到邊的地獄一般。
就這麼靜靜地站了許久,換意眯著眸子看著這幾乎沒有人守著的靈堂,目光裏捕捉不到半點別的情緒。
那個人,風光了大半輩子,可曾想過,死後竟是這樣一個光景?
垂了垂眸子,換意眼裏閃過一縷連自個兒也不曉得怎麼的情緒,最終還是抬起腳跨了進去。
突如其來的腳步聲驚得裏頭的人皆是一愣,“誰?!”
一個宮女猛地回頭,看著突然出來的人,不由直接嚇得跌倒在地,“你,你是……”
白色的袖袍一揮,換意輕輕地走進去,看到另一個宮女時,又是同樣的動作。
直到整個偌大的靈堂裏再也沒有多餘的半絲聲音,目光才慢慢的落在了中間的靈柩之上。
一步一步,緩緩地踏了過去,換意竟是覺得自個兒心莫名的靜了下來。
一開始對他很是生氣,怪他不要自己和娘親,後來去了雪山,怪他在自己痛之時,在一家想他之時他依舊沒有出現。
慢慢的對他有了恨意,卻又在雪山日複一日單調而平常的生活中一點點的磨滅,告訴自個兒,他於自己,什麼都不是便好。
至親至疏,不過如此。
她有師父,有師兄,有紅尾,這就夠了……
原本以為這樣一輩子便過去了,奈何他又將自個兒接了歸來,或許這就是師父曾經說過的,凡事冥冥中自有定律。
回來後,他凡事順著她,隻為讓自個兒開懷。
為何還會於他這般冷漠?垂了垂眸子,若是前一段日子來問自個兒,或許還不會曉得這是怎麼樣的一種心緒。
然而,或許就是同離開周子默那樣,她於他那般冷漠,隻是為了逃避……
兒時之時,是他抱著她在梨花樹打圈圈,娘親在一旁煮著茶,笑著看著他們。
在她回來後,娘親已經不在了,梨花樹下的也隻有她一個人,帶著娘親留給她的琴。那個抱著自個兒的人,在不遠處看著,他的身旁,還有一群心思叵測之人。
那個夜裏,他給自個兒送來了葡萄仁,告訴自己,他記得這是自個兒最愛吃的東西,隻可惜,她已經不喜歡了。
當時的一幕幕,全部從她的心裏頭流過,換意無奈的搖了搖頭,到了此刻,她都不曉得自個兒於他,到底是怎麼樣一種心緒。
看著靈柩上頭的那朵繁雜的花,就如同她此刻不知道該如何說出的話。
垂了垂眸子,娘親,爹爹真的就這麼離開了意兒,你原諒他了嗎?意兒還是不曉得該如何麵對她啊……
或許不久後,意兒也會下去了罷,你等著意兒,到時候,你親自告訴意兒,你是不是原諒了他,可好?
若是娘親已經原諒他,那他就還是意兒的好爹爹。
淚水不知不覺的就從眼眶裏劃了出來,啪地落在地上,驚換意心裏猛地一顫。
原來,在不知不覺之間,還是會為他而落淚的。
“你,你你,你是誰?”李公公一靠近,便發現這屋裏有些不對勁了,這感覺,忒是嚇人。
一路上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別有用心之人,李公公說不得心裏有多麼緊張了。
進來一看,整顆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這倒了一地的人,是怎麼的會事啊?
再看看,陛下靈柩前站著的那人,又是誰……
忍住那雙直打哆嗦的腿,李公公一步一步邁過去,待得換意轉過身來時,不由猛地抽了一口氣,“大,大公主?”
滿臉的不可置信,李公公說話都變得有些不利索起來。
換意眉頭蹙了蹙,看著這個驚慌失措的老人,心裏閃過一絲別樣的情緒。
“大公主,當真是你?”有些忐忑,有些驚喜,李公公覺得自己似乎也無法說清自己此刻內心到底是怎麼樣一個心思。
自陛下駕崩後,哪裏會曉得出現這麼多接踵而來的事情,那些亂臣賊子,當真是一群狼心狗肺的東西,枉費陛下平日裏於他們寬宥有加。
還怕他身上有著陛下的遺詔,若非是他走得快了一步,定然已經落在他們的手裏,是死是活還不知道呢!
幽幽歎了一口氣,李公公繞過換意,噗通一聲跪了下來,看著那冷冰冰的靈柩,頓時兩行老淚便落了下來:“陛下,大公主回來了,老奴這下終於可以放心了,你就安心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