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耶律莫蘭。
年少之時,那支下下簽, 伴隨了我近半生的光陰。
“此乃下下簽, 乃求而不得之意。”
那位大師搖頭歎息的模樣, 我至今都難忘卻。
當時若非是三哥極力製止, 我定會當場就將那破攤子給砸爛了。
那時的我年少無知,總以為這世上沒有錢和權解決不了事情。卻不知,情愛一事,總是事與願違。
本以為我這一生事事順遂,自是不會有什麼求而不得的事情。卻不曾想, 竟會遇上衛長輕這樣的劫數。
初遇之時,與她結怨,本非我所願。可身為西涼皇族, 我又怎能丟了皇室的顏麵?
有仇報仇,有恩報恩。乃是我耶律家的兒郎自幼所銘記的道理。
旁人無故欺我傷我,這樣的仇, 我自是要報的。
當然了, 若是事先知道長公主會為了她這樣報複我,我定然會換個比較和善的方法來報這仇的。
可惜, 千金難買早知道。
不過,這梁子既已結下了, 那我也就不曾指望過有解開的那一了。
卻不曾想, 生命垂危之際, 竟是她奮力救的我。
動心一事, 來得總是猝不及防。
我雖未曾想象過未來夫婿的模樣與性格, 卻也不曾想過我所看上的人竟會是一個女子。
皇陵之中竊聽一事,本非我所願。畢竟,誰也想不到在這險象叢生的地宮之中,她們幾人竟還能有心情與力氣談情做……愛。
那時我才第一次知道,原來,女子與女子之間,竟也能有那種水乳交融的情愛。
萬萬沒想到的是,我初次動心,對方便已經心有所屬了。
更沒想到的是,不過一日光陰而已。我還未嚐過情的滋味,還未嚐過情的痛苦,她便已在我麵前落入了懸崖。
與她所愛之人,一同落入了那萬丈深淵。
我不懂,那究竟是種怎樣的感情,才會欣然與其共同赴死。
我才剛明白什麼叫動心,我還不明白什麼叫做傷心,她就已經從我的世界消失了。
那所謂的動心,太過短暫。
短暫到麵對這樣的生死之際,我連發自真心的悲傷都沒櫻
我連告訴自己應該要痛苦的機會都沒有,就隻能傻傻地看著跪在崖邊撕心裂肺的流芷雲。我隻能從她身上明白,何為悲傷,何為痛苦,何為刻骨銘心的愛。
而我,卻是未曾有過那樣濃烈的情緒。
我早該明白的,那時我對衛長輕的感覺,分明就不是愛。
同病相憐的人,總是會比常人多點共同話語的。
我以為,我與流芷雲一樣,皆是求而不得。
她所愛之人,甘願與我所在意的人一同赴死。不管原因是何,這樣的結果,無一不證明我們連爭的資格都沒櫻
可後來我才發現,她竟從未想過要爭。
她會入宮,為的不過是想要離長公主近一些罷了。
是我將她想得太狹隘了。原來這世上真會有為了情而不顧一切之人。
可我又將她想得太大度了。
我信了她,卻忘記了,她對衛長輕的敵意。
她借我之手,傷了流年,傷了華笙,更是傷了衛長輕。
可我偏偏又不能怪她什麼。
我更是不能怪衛長輕什麼。
就連險些死在衛長輕手下之時,我都不曾怪過衛長輕,可不知為何,在流芷雲被衛長輕所贍那一瞬間,我竟是忍不住責怪了衛長輕。
感情總是來得猝不及防。
我不知道自己是何時變的心,可等我發現的時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若我能早點知道,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是那麼一件痛苦的事情,那我寧願永遠都不要懂什麼是愛。
不曾在衛長輕身上感受到的痛,都被流芷雲換了個方式送給我了。
冊後大典,她已如願成了一國之母。
可我知道,她並不快樂。
我心痛,卻更心疼。
我心疼她,卻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去勸慰她。
她放不下長公主,我又何嚐不是忘不了她呢?
我不放心將身懷有孕的她獨自一人留在宮中,隻得以各種理由賴在了她的身邊。
就算我早已明白,她根本用不著我的保護。
就算是我的初衷,也不過是受了父王之命伺機對她下手才會留在她身邊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