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姑娘息怒。主人並不想阻止你的自由,而是希望您不要再喝酒……”
“蕭卷令你來監視我不準喝酒?”
“主人擔心藍姑娘喝酒傷身!主人還命令小人沿途尋找一種藥材,那是一位大夫開的偏方,小人這幾天終於找齊了,所以熬好後冒昧來打攪姑娘……主人並非要小人監視藍姑娘,他隻是希望,您能夠恢複了健康才離開,然後,您想去哪裏就去哪裏!等您恢複了,小人決不敢再跟隨您半步,立刻就會回讀書台複命的……”
藍熙之頹然靠在門上,半晌無語。
劉侍衛看她一眼,低聲道:“藍姑娘,如今朱敦打著‘清君側’的旗號起兵,主人操心不已,您也知道,他已經久病多時,隻怕……”
藍熙之心裏歎息一聲,隻道:“這些藥我收下了,酒也是決不會再喝的,你趕緊回去吧,如今,他身邊正需要人。”
“不,藍姑娘一日未痊愈,小人一日不敢離開!”
天快亮了,小亭徹夜點燃的燈籠,終於全部黯淡下來。
蕭卷走出小亭,看看遠方,初夏的清晨剛剛升起第一縷霞光。
他準備隻帶兩個隨從,抄後山的小道秘密下山。
穿過小亭後麵的練功房,就是那條下山的秘道。曾經有兩次,他在黑夜裏背著受傷的女子走這條近道上山,可是,曾經賴在自己背上不肯下來的女子,如今卻毫無留戀的決然離去。他歎息一聲,想起她難以痊愈的傷患,自言自語道:“熙之,你走到哪裏去了?”
一陣風起,他猛烈的咳嗽一陣,一名侍從看見他咳出的血,驚聲道:“主人!您……”
這些日子,他總是小心掩飾著自己的病,就連進宮之前,也讓葛洪先開了一帖方劑暫時穩住了他的病情,以免被人發現,引起更大的風波。可是,此刻忘情悲傷之下,忘記了掩飾,恰好被侍從看見。侍從正要伸手去扶他,他搖搖頭,低聲道:“沒關係,走吧!”
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似乎心肺都要吐出來似的。他彎下腰,很久直不起身子,過了好一會兒,隻覺得背心傳來一陣暖意,有人輕輕扶住了自己。
那樣的手,不是侍從的手;那樣的感覺,也不是侍從的感覺。那是許多次午夜夢回時,心靈深處一直悸動著的夢想和溫柔的期待。
他抬起頭,緊緊抱住攙扶自己的人兒:“熙之,熙之……”
她也那樣緊緊的回抱著他,好一會兒才微笑起來:“蕭卷,我走了幾次,總是走不遠,所以隻好回來看著你死去,然後再去遊曆天下。”
“熙之,我需要你在身邊!”
“好的,我不走了,隻要你還活著一天,我就在讀書台呆一天!”
那是勝過一切靈丹妙藥的功效,蕭卷站起身,有那麼一瞬間,藍熙之發現他的身子看起來是如此挺拔,就像身後的古鬆,充滿著生命力。可是,她卻深深知道,這隻是一種幻覺而已。她強忍住心裏的悲傷,微笑道:“蕭卷,你要去哪裏?”
“我要下山去安排一點事情。”
“我和你一起去。”
蕭卷猶豫了一下,立刻堅定的道:“好吧,熙之我們一起去。此行有些危險,不過,從今往後,無論什麼地方,我都和你在一起就是了。”
藍熙之大大的笑了起來,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笑過了。
蕭卷看著她如此燦爛明媚的笑臉,又有點兒心跳的感覺,拉了她的手,柔聲道:“走吧,熙之,我們邊走邊談。”
……
這條走慣的山路,從來不曾如此嫵媚多姿。山道兩旁繁茂的大樹,茵茵的青草,偶爾亂飛的彩蝶,一切都美麗得不可思議。
“熙之,你的身體好些沒有?”
藍熙之看著他滿麵的柔情的微笑,笑道:“我天天都在服用那個什麼偏方,好像比較有效的樣子,蕭卷,你怎麼不為自己也找找良藥?”
蕭卷微笑不變:“熙之,我已經找到自己的良藥了。”
藍熙之瞪著他眼裏的柔情:“你一定要努力去找,不要開玩笑了。”
“好的,熙之,我從來沒有比現在更迫切的希望自己能夠活下去!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努力去找的!”
藍熙之點點頭,想了想:“蕭卷,你下山可是因為朱敦起兵的事情?”
“你也知道了?”
“對,我已經打聽過了。這次朱敦打著‘清君側’的旗號兵逼京城,說是要討伐刁協、郭隗等人,我看他們朱家野心勃勃,恐怕早就想造反登基了吧。”
蕭卷搖搖頭:“朱濤絕無反意,現在每天都率領在京做官的子侄在宮門外請罪……”
“說不定朱濤老狐狸,是裝樣子呢!”
“熙之,你有所不知,我父親本來是先帝的遠支,根本沒有承繼大統的資格,隻因為北方戰亂,國破家亡,我父親被朱濤兄弟所擁戴,渡江南下,才逃過一劫。剛到江南時,根本得不到當地豪族的承認,完全是朱濤一手策劃,陸續收複當地豪族,才建立了本朝。這十多年來,朱濤主持朝政,朱敦軍事上抗擊一些北方勢力的威脅,所以才有今天暫時的偏安局麵。可以說,沒有朱氏兄弟就絕沒有本朝,更別說蕭家的帝王之位了………前幾年,我仔細檢閱過朱濤以及為官的朱氏子弟所出的奏章、政績,他們堅守的是無為而治與民休息的方針,所以江南才能得到持續發展。而且,朱氏為官眾人罕有貪贓枉法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