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遠遠地,還有五胡的聯軍磨刀霍霍等候著,隻要他們退出南朝邊境,立刻,就會將屠刀架上他們的脖子。

\t這天,朝廷的加急詔書送到了,嚴令邊境各郡開關放人,違者,死罪論處,株連九族。同時,南朝的文書也送到五胡手裏,稱邊境決不會開關接納流民,於是,朱弦派出的豫州等地的使者紛紛被逐回,告訴他,沒有一個刺史願意為這幾十萬難民冒抄家滅族的危險。

\t藍熙之細看幾遍朝廷的詔書,歎道:“再不開關放人,後果真是不堪設想,尤其,朝廷還給了五胡文書,這不是公然告訴他們,叫他們肆意屠戮麼?”

\t朱弦這些天連夜巡視,眼睛裏全是血絲,憤然道:“藍熙之,管不了了,我要開關了……”

\t藍熙之不安地看著他,正想說什麼,一名探子匆忙奔進來:“朱大人,不好啦,南陽郡外的難民群裏爆發瘟疫,這些天又連日大雪,每天都有幾千人死去……”

\t藍熙之心裏一抖,看向朱弦,朱弦臉色鐵青,這瘟疫一爆發,如今,開關不是,不開關也不是。

\t朱弦道:“你們繼續查探情況,組織人馬盡量多送些糧食、衣物等給他們。”

\t“是。”

\t這場雪連續下了七八天,等天氣放晴時,南陽郡外,密密麻麻的屍體堆得已經連大雪都掩蓋不住了。極少數沒有凍死、餓死、瘟疫而死的人,也對他們曾經寄予厚望抱了幻想的南朝完全絕望,在投奔他處的時候,被早已等候多時的聯軍截獲,幾乎屠殺幹淨!

\t藍熙之和朱弦站在深深的雪地裏,放眼望去,赤地千裏,已經沒有活人了。這曾經黑壓壓的一片人群,在災難、瘟疫的輪番蹂躪、璀璨之下,一個一個倒在地上,如天地間的小小的螻蟻。

\t無論是在五胡或者南朝統治者眼裏,他們都不過是螻蟻,幾曾見過人會為螻蟻的死亡而悲哀痛悼的?

\t藍熙之慢慢低下頭,心裏是完全麻木的,既不激動,也無所謂悲哀。

\t她看一眼朱弦,朱弦的眼中、麵上也全然是麻木和茫然,和她一樣,無所謂悲哀,也無所謂激動。

\t她慢慢開口:“朱弦,我要走了。我反正什麼也做不到了。”

\t朱弦點點頭:“好,我們一起走,反正我也什麼都做不到。我也不做這什麼南陽郡太守了,藍熙之,今後我也不會擔任任何官職了。無論居於什麼位置,我想做的事,都是做不到的。與其這樣,不如歸去,做一些真正自己願意做的小事、閑事。”

\t“好。”

\t兩人淡淡的對話,慢慢地上了馬,天地間成千上萬的屍首,不在腦海中也不在眼眶裏,每一個人都如草芥,他們自己也如兩粒微小的草芥。

兩人回到江南時,已是二月初了。

\t終於踏上京城的土地,前麵不遠處,就是本朝第一家族入住的烏衣巷。

\t朱弦勒馬,看著藍熙之:“到我家裏坐坐吧。”

\t這一路上,兩人都無悲無喜,彼此的眼神都是麻木的,藍熙之見朱弦邀請,也麻木點點頭,道:“我也該去看看朱大人和朱夫人,至少該向他們道個別。”

\t“好,走吧。”

\t走進烏衣巷,走到朱家的朱漆大門,兩邊的梧桐樹依舊是光禿禿的,耳邊忽然響起那麼清脆的聲音和一張玉雪可愛的麵孔:“藍姐姐……”

\t她停下,周圍左右都沒有人。

\t門口,朱夫人已經迎了出來,一把抱住兒子,淚如雨下:“弦兒,你終於回來了……”

\t朱弦抱住母親,也雙眼濕潤,待母親情緒平靜了一點兒,才道:“娘,藍熙之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