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遼北,薄寒潛冷。昏黃的茂林與延綿的丘陵縱橫交錯,涼風習習拂過,林動影晃,一眼望去猶如層疊波浪。空蔚藍而一望無垠,幾朵閑雲悠然變幻,幹淨的讓人心曠神怡。
徐無縣北郊外的丘野上,一支二十餘人的騎隊由西向東呼嘯而過。騎士皆簡衣勁裝打扮,或持長弓,或帶套索,時不時有人發出吆喝,驅趕騎隊前方一群慌亂逃竄羚羊。為首者是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年,與身後眾人不同的是,他上身多穿了一件軟皮短甲,坐下馬背上還裝備了一副不知名的奇怪坐具。
正是借助這副奇怪的坐具,少年可以單憑雙腳保持身體平衡,專門空出雙手來彎弓搭箭,即便是在高速疾馳過程中也絲毫不受影響。
一路追獵,身後眾人早已對少年矯健身法驚歎不已。他們當中不乏經驗豐富的騎獵手,但卻沒有一人能做到一邊疾速行進一邊開弓放矢,並且還能保證極佳的精準度。
隻聽少年大喝一聲:“中。”
弦動,弓驚,箭鳴。
帶著寒光的箭頭劈開空氣,“嗖”的一聲追入一隻成年羚羊的腹部。
隨著羚羊一聲哀呼,羊群丟下受傷的成員一哄而散。受傷的羚羊搖搖墜墜繼續奔行了一段距離,最終絕望的一頭栽倒在地。
“快看,大公子又射中了。”
“大公子真是神箭法!”
“才半光景,十三箭中九箭,可謂景桓侯在世。”
“少囉嗦,趕緊把羊給收拾了。”
在眾隨從的歡呼簇擁下,少年放慢馬速向羚羊栽倒的地方靠去,不過此時他的臉上並沒有任何得意和歡喜的神色,反而擰著眉頭頗顯沉思,時不時低下頭檢查坐下那副奇怪的坐具。待到翻身下馬後,其他眾人紛紛跑上前去收拾獵物,少年則隻是輕描淡寫瞥了一眼尚在殘喘粗氣的羚羊,隨即也沒有太多在意,轉過身開始調整馬背上的坐具。
“大公子,”這時,一名中年漢子牽著自己的馬從後麵走上來,恭敬的對少年打了一聲招呼,“一早就見您在馬背上裝備這些物什,還不知這究竟是何物?如此架在馬背上,會不會使馬頗有不便……”到這裏,他語氣不由加重了一些。
被喚作大公子的少年淡然笑了笑,拍著坐具道:“洪叔,我豈會不知你最仔細這些馬。你且安心,我裝的這坐具名作馬鞍,下麵這踏環名作馬蹬。此二物不僅能讓騎者坐下時更屬實,同樣還能減少馬脊骨磨損,真正是一舉兩得。”
洪叔略顯尷尬,不過猶是問道:“大公子此言當真?”
少年笑道:“我祖昭何時欺過洪叔?”
洪叔深知大公子自幼知書達理,近年來更是持重老成,對莊園上下皆能禮待,所言之話自然不容置疑。當即,他連忙頷首應道:“那是,那是,是在下多嘴了。”
少年繼續檢視坐具,用手比劃了一下馬蹬的環,微微搖頭道:“尺寸不對,還得改進。”
洪叔奇怪的問道:“大公子,這馬鞍和馬蹬似乎並非出自胡人,在幽州也不曾見過此物,莫非是中原那邊搗鼓來的新鮮玩藝?”
少年似是而非的一笑,隨即道:“這是最近幾日我一時心思信手做出來的。可惜尚有缺陷,待到仔細改進過之後,我定會讓全莊上下都配備齊全。”
聽到這裏,洪叔臉生疑慮,卻又不好質疑大公子的話,畢竟對方才是祖家莊的少主人。
看到洪叔如此明顯的擔憂之色,少年再次笑了笑,他並沒有任何責怪的意思,對方身為祖家莊馬場管事,隻要與馬匹相關的事物都會投入百分心意,這等盡忠職守是難能可貴的。不過他現在也不方便那麼多,畢竟自己提前發明出馬鞍和馬蹬,新事物的出現或多或少都會遭受質疑。
“今日我之所以能馳騁善射,皆是依賴這馬鞍和馬蹬的功效。多其他無益,他日洪叔你親自試過便可知此物的利害。”
洪叔惶然,幹笑了兩聲,正待要開口話,不遠處那些正在打理獵物的隨從當中有人欣喜的叫了一聲:“快看,這是一副眼角。”
很快,又有人回過身來衝這邊喚道:“恭喜大公子,得了一副眼角。”
少年將坐騎韁繩交給洪叔,轉身走向圍著獵物的眾人跟前。一名年齡相仿的隨從捧著剛剛從羚羊頭上挖下的一對羊角,忙不迭的遞了過來,羊角根處與雙手上都還沾著鮮熱的血跡。少年沒嫌惡血跡,拿起一支羊角對向半空,從帶血根部的“羚羊塞”看去,依稀可以看到腔內的角髓,並有一條極細的裂痕直通角尖。結合渾厚的質地和近一尺的長度,確定這正是一副難得的眼角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