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東家姓巴名乙清,就如他那少見的名字一樣,他的氣性之大也真的很少見。
其實他自己比誰都清楚,他現在病成這樣正是因為他心裏放不下。可放不下就是放不下,他也曾暗自開導過自己,卻一次次失敗。
真正的問題是,如果他放下了,他還是他嗎?
放不下,他就算死了,也還是一個好丈夫,好兒子;如果放下了,他就是一個懦“夫”,一個“犬”子,一個雖然活著卻沒了靈魂的人……
所以,他寧願死。
他早就做好了死的準備,也知道就憑自己的身體已經離死不遠了,但是,他實在沒想到,就在他想平靜地過完人生最後幾的時候,他還能遇到步野這樣一個人。
當服下步野的藥後,他確實感覺到了一股暖流在胃中蕩開,滋潤著他那已經近乎油盡燈枯的身體。
而後,他又聽到了什麼,他聽到步野以非常平靜的語氣道:“你先別激動,有道是術業有專攻,衛斷腿這樣的人,確實不是你們這樣的本城居民可以對付的,應該交給我這樣的過路客。我現在就在監視著衛斷腿的一舉一動,如果你還能堅持的話,我可以將我的雲馬借給你騎,然後你就可以親眼看到我的斷他的腿。”
興許是因為那前所未有的神奇藥效,也許是因為步野的眼神和平靜語氣,總之,巴乙清連問都沒問一句,直接道:“好!”
步野笑了。這個巴乙清的脾氣。他喜歡!
而後便見步野右手一伸。已是將輪回珠召了出來。
這枚灰蒙蒙,鬼氣森森的珠子懸飛在空中,一看就極為嚇人,但是,那珠子上的影像卻一下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步野將映世境監視到的畫麵呈現在整個珠子上,讓屋裏的眾人也可以看到。一個看起來很普通的人被兩個侍衛連拖帶拽穿過了前後三進院子,最後到了一間富麗堂皇的大廳中,在一群人麵前跪了下來。而那群人正中間的那個。就算是化成了灰他們也認得!
映世境裏沒有聲音,此時一模一樣的一幕正在本城的西北方發生著,那裏卻是有聲音的。
一間裝飾奢華的大堂中,總計二三十人都在分主次坐著,明顯全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在商議著什麼事。
不過議事卻被突然帶進來的一個人打斷了,此時那人跪在地上,正結結巴巴地將之前在星羅布莊前發生的事重述著。
堂中主座上之人身材瘦,但一襲白色錦袍裁剪合度,眼神甚是精悍。神情中有七分威嚴,三分霸道。隱隱有震懾全場之勢。衛揚寶,衛斷腿,便是他了!
“是老鹿親口讓你來傳的話?”衛揚寶冷聲問道。語氣雖冷,語速卻是不緊不慢,細品其實有些刻意放緩,立刻讓堂中跪著那人全身寒毛直豎。
“回衛爺……是,是的……”那人結結巴巴道。
“你親眼看到那人踢斷了他們三個的腿?”衛揚寶又問道。
“是……是……”
衛揚寶沉默下來,沉默中忽地嗤笑一聲,然後朝堂中諸位拱了拱手,歉然道:“本來還在和諸位商量正事,沒想到卻被這檔子事攪擾了興致。反正咱們的事也得從長計議,大家回去後都想想辦法,下次再細吧。”
右邊那排椅子上一個身著武官服的漢子“呼”一聲站了起來,嗓門響亮道:“想必是一個不知高地厚的過路客,就讓郝某去代衛爺去解決了吧。”
這時左邊又有一個精悍中年站了起來,朝衛揚寶拱了拱手道:“也不勞郝都尉出馬,啟明就能把件事處理好,而且結果包衛爺滿意。”
衛揚寶搖了搖,微笑道:“兩位的好意思衛某心領了。正好衛某最近手癢了,就親自走一趟吧。”
“啊哈哈……”
“嗬嗬……”
堂中立刻響起了心照不宣的笑聲,有個半大老頭更是直接捋須了出來:“這下肯定又有人斷腿了。”
“不行,我得跟著看熱鬧去!”那位最先話的郝校尉道。
“那啟明也跟著走一趟好了,要一睹衛爺魂雲覺醒後的風采。”對麵那也不知叫什麼啟明的男子立刻道。
“嘖……衛爺是近水樓台,摩雲山的絕學想學就學,咱們是沒法比。得,米某的興趣也來了,也去見識見識。”又有人道。
“嘿,你們這些人啊,整就知道打打鬥鬥,你們去吧,我們這些老胳膊老腿還是打道回府嘍。”一個頗有氣度的老頭子起身道。
而後堂中眾人終於是散了,大半都選擇了離開,僅有五個留了下來。
這大人物出門都是講排場的,衛揚寶吩咐下去之後,很快便又有大約五十個家中管事、家丁在門口聚齊,而後一行人浩浩蕩蕩出發。
衛揚寶和另外五個有頭臉的全都騎著凶獸、靈獸坐騎,一字排開後簡直把整條路都堵上了,一路前行,就見那些行人、攤販唯恐避之不及,一片混亂……
另一邊,巴乙清屋中,步野有些好笑地道:“這麼大排場?”
步野的本意是,衛斷腿排場越大,最後也就越丟人,然而他身後的巴乙清的老爹卻看不到他的神情,還以為他確實是被嚇住了,於是慎重道:“他身邊的那五個人我認得三個,右邊第一個穿官服的,是本城府衙的郝山成校尉,右邊第二個漢子叫李啟明,是本城黑道一霸,左邊的最後一個三十多歲的,是衛斷腿的義弟,叫方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