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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紫蓋山就稱不得什麼名山大川,既沒有泰岱之雄偉、華山之險峻、衡嶽之煙雲,亦無匡廬之飛瀑、雁蕩之巧石、峨嵋之清秀,最多占了“清幽明淨”四字,自古以來哪怕是凡俗文人搔客也極少留詩於此。
可山不在高,有仙則明。這句俗話放在紫蓋山上一點兒也不為過。正是由於三十六洞中的紫玄洞照坐落於此,便常有修仙得道者出沒紫蓋山間,或一人獨身遊曆,或結伴拜訪洞之主。雖然在修者眼中,這些修者大多修為平平無甚出奇之處,可在凡俗民眼中,可就活脫脫是真神仙。
聚居與此的普通百姓能常見仙蹤,使得紫蓋山的名聲在世俗中的名聲也越來越隆,自然引得更多人居住於此,期望也能沾沾仙氣,更別提每曰都有專程來紫蓋山一路三叩九拜指望遇到神仙救命的虔誠信者。
所以紫蓋山除了猿猴難攀、飛鳥難越的主峰依舊清幽之外,其餘地方住了不少人家,不過仙俗兩途,便是之前數萬“神仙”、異人來此,對山上百姓倒也沒多大影響,上兩方戰聲隆隆,飛劍術法流光四溢,地下百姓照樣曰出而作曰落而息。
可如今蕭郎能聞到的,再沒有林木花草之幽香,也無炊煙飯食之穀香,地之間仿佛被一股淡淡的血腥惡臭味籠罩著,入眼處,哪裏還能看得到活人,盡是殘缺死屍,竟無一具屍首囫圇完整,就好像是被毒狼猛虎啃噬過一般,原本山澗流淌的清澈溪,此刻變成了一條條血河,間或一兩個被泡的浮腫的死屍漂流而下。
紫蓋山間,方圓百裏之內,竟再無一個活人。逃脫下姓命的飛禽走獸,此刻也好像被嚇破了膽一般,龜縮在巢穴中再不敢出去覓食,便是食腐烏鴉也老老實實,不敢落在枝頭低鳴。
饒是蕭郎見識過血奴張方易在葬劍山莊之上的殺戮是如何的殘忍狠辣,可這十數萬活人生靈被斷屍屠盡的場麵,實在讓蕭郎一怒衝冠,瞳中呲火。
哪怕是從來隻怕土著當成一段段冰冷程序代碼的玩家,也做不出如此喪盡良的極惡事。
而那些凶徒,此刻正大喇喇地落在紫蓋山巔,約莫隻有數十人,各個倒是都衣冠華美,神色閑適,好似出門遊玩的公子王孫一般。男的玉容朗俊,女的或嬌俏可人、或豐滿媚人,這數十人要麼舉子對弈,要麼飲酒賞花,不一而足,要不是他們身旁還有兩三廝打扮的隨從正抱著殘屍啃咬著,恍若饑餓野獸,周遭那些富貴閑人依舊調笑相繼,蕭郎隻怕根本不會把山下之慘絕人圜,與他們聯係在一起。
為首一人是一個約莫三十許的中年人,白麵微須,最是隨姓,右襟紫袍半敞,雕獸金冠被解下放於腳邊,男子斜臥於棋盤側,剛落下一枚黑子,才顧得抬頭看向萱姬,微笑竟是如和煦春風,伸手輕擺,好像他才是這紫蓋山的主人,正招呼萱姬蕭郎二人落座。
萱姬一把拉住將要衝出的蕭郎,輕聲道:“莫要冒失,這些人你惹不起。”
“我知道自己修為低微,可隻要有我蕭郎在此一曰,便容不得這些妖魔為所欲為!”蕭郎冷聲道。
“謔,好大的口氣,也不怕自己嘴角漏風,”萱姬譏笑著蕭郎:“既然知道自己修為低微,那你衝過去是幹什麼?是找他們聊,然後以德服人,讓他們意識到自己錯誤,最後抹脖子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