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適時地哭一兩聲,可惜沒能成功掉淚,隻得用帕子拭目。
聽到這裏,董大人基本上也就明白了。多半是宗族欺淩孤女,試圖吃絕戶。這樣的事情並不罕見,有道是清官難斷家務事,宗族裏的事情,很多官員不想插手處理。
略一沉吟,董大人道:“如此說來,韓氏本家確實有不當之處,但如今既有人自願為嗣,你不妨認下這個嗣兄弟。這樣你父母在九泉之下,也有香火供奉……”
韓濯纓在心裏冷笑。這樣的處理她可真是不意外。還好她先前留了一手:“可是大人,民女有嫡親的兄長啊。”
“啊?有親兄弟?”
“回大人,民女有一兄長,走失多年,日前找回。街坊鄰居都親眼看見了,上門傳喚的官爺們也見過。隻可惜他不知何人所傷,到現在還昏迷不醒,不能來見大人。”韓濯纓說著又擦了擦眼睛。
董大人看向左右:“她說的是真的?”
眾衙役與鄰居們均紛紛表示,確有此事。
“既然你有親兄弟,那就好辦多了。”董大人摸摸胡須,麵露笑意,“韓氏,你不清楚你兄長為何人所傷,本官卻是一看便知。定是韓氏本家的人為了謀奪你父親留下的家產,所以傷人奪財,誣告於你。如今本官便為你做主。來人呐,把他們給拖下去,痛打二十大板。”
“大人,冤枉啊。大人……”
韓濯纓低頭佯作拭淚,不讓人看見她微微翹起的唇角。
待那些人被拖下去後,她才定了定心神,語氣誠摯:“多謝大人公正嚴明。民女鬥膽,還有一事相求。”
“你說。”
“民女的祖父祖母和父母叔伯生前不受宗族庇護,死後也另擇墓穴,早與本家沒有任何關係。而今民女卻被他們以宗族的名義,頻頻欺侮。是以,民女懇請大人準許民女與兄長出族。”
董大人皺眉,眼睛微微眯起:“出族?你可知這意味著什麼?”
世人多依靠家族,為家族出力,受家族庇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隻有犯了族規被逐出家族,很少有主動要求脫離家族的。
“生時不上族譜,死後不入祖墳。”韓濯纓在心裏補充一句,韓家那些人不管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她也不會被株連。
“不認祖宗,你不怕本官治你個不孝之罪?”董大人的聲音有些嚴厲。
韓濯纓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不是不認祖宗,是遵從祖父和父親的遺誌。若枉顧他們的遺願,那才是真正的不孝。”
沉默了一瞬,董大人點頭:“好,本官就依你所言,準你們出族。從此與韓氏一族,再無瓜葛。”
今日之事他也看在眼裏,知道家族帶給這個小姑娘的,不是庇護,而是欺負。她有兄長依靠,出族便出族吧。反正是自己的選擇。
韓濯纓麵露喜色:“多謝大人。”
從今往後,本家那些人就別想再插手她的事情了。
“退堂!”
韓濯纓剛走出公堂,翠珠就衝上來抱住她,又哭又笑。
“沒事了,哭什麼啊?”韓濯纓輕聲安慰她。
房產的事情已經解決,接下來就得處理廂房裏躺著的那個人了。
想到他,韓濯纓有些頭疼。街坊鄰居都以為那是韓雁鳴,可她很清楚,那是個隱患。
“韓姑娘,咱們一起回去吧。”馬大娘笑嗬嗬提議。
今日在公堂,馬大娘出力不小,韓濯纓心裏感激,在這等小事上,自不會拒絕她。
一路上馬大娘都在說韓雁鳴的舊事,還感歎道:“小時候我還抱過他呢……”
翠珠心虛極了,可一瞥眼見小姐仍神情自若,笑吟吟聽著,還時不時地應和一兩句,仿佛跟真的一樣。她心中暗暗敬服。
不知不覺就到了清水巷。見馬大娘還在興頭上,沒有告辭的意思,翠珠順口問道:“要不大娘進去坐坐,喝一杯?”
馬大娘爽快點頭:“行啊,正好有些渴了。”
三人走到院中,途經廂房附近,聽到裏麵傳來一聲脆響。
“小姐!”翠珠低呼一聲,與韓濯纓想到了同一個可能。
馬大娘驚喜地問:“是不是你哥醒了?”
韓濯纓有點後悔同意讓馬大娘進來了。她扔下一句“我去看看。”就往廂房跑。
他也真是,兩次醒的都不是時候。不過現在故技重施,應該還來得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