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濯纓一怔,唇線抿了抿。他確實很信任她。
“不過我肯定沒娶妻就是了。”謝澤輕笑一聲,聲音透著幾分慵懶隨意,“你我親兄妹。我如果已經娶妻,剛跟你相認時,這麼大的事,不可能隻字未提。你說是不是?”
——他並不太願意給她留下已有妻室的印象。
韓濯纓臉上沒多少表情,心裏卻想,的確是這麼個道理,可問題是你並不是真正的韓雁鳴啊。
不過他這番話,倒是勾起了她腦海裏關於兩人初相遇時的記憶。
她垂下眼瞼。是的,這個人的身份終究是個隱患。
這日清晨一大早,韓濯纓在院中習武,一套劍法使畢,收勢站立。她一瞥眼,看見了不知何時出現的“韓雁鳴”。
謝澤已經在不遠處看了好一會兒了。他近來傷勢好轉,除了在後院澆菜,看“妹妹”練武也成了消遣方式。
小姑娘年歲不大,武功卻不弱。顯然在武學一道下過功夫。
這些時日,幾乎每天清晨,他都能看到她習武的身影。
兩人視線交彙,謝澤彎了彎唇角:“妹妹。”
韓濯纓順手將劍柄向他擲去:“你試試。”
謝澤下意識伸手接過,輕鬆挽了個劍花。他並不想在這個“妹妹”麵前損失顏麵。是以雖身形不動,但手腕翻飛,劍氣逼人,雪白的劍光將他周身護得密不透風。
看得韓濯纓心中暗暗叫好。
小姑娘眼中的讚賞毫不掩飾,謝澤心中莫名舒坦,他眼睛裏蓄著笑,倒持劍柄,上前幾步還給了她,口中還不忘謙虛兩句:“可惜傷還沒全好,讓妹妹見笑了。”
韓濯纓望著他,輕輕搖頭:“不是啊,你很厲害。”
她忍不住想,他有傷在身,尚能如此。那若沒有受傷,該當怎樣?
或許他之前真是個劫富濟貧的俠客?或是奉命行事的死士?他到底幹了什麼大事,竟會讓從三品的青雲衛指揮同知親自半夜帶人捉拿他?
謝澤不知她心中所想,他唇角微微翹起,心想,宋佑安的妹妹比他本人會說話多了,人也更誠實。
——唔,誠實這一點可以去掉。
隨著時間的推移,謝澤傷勢漸漸好轉,韓濯纓心裏的擔憂也越來越重。
這晚韓濯纓則在房中同翠珠商量:“我想讓他早點離開。”
“你說少爺?”翠珠眨了眨眼,有些猶豫,“可是大家不都信了他就是少爺嗎?也沒人懷疑。何不幹脆讓他留下來呢?他什麼都不記得了……”
起初她對這個人印象不好,但是後來得知自己吃下的是九藜丸而非毒藥,原本的那些討厭消散了一些。這些時日相處,她感覺他也不壞。況且小姐近來也沒再提起趕他走的事,她以為小姐想一直這樣下去呢。
韓濯纓垂眸:“大家確實相信了他是雁鳴。可是隻要有一個人把他和青雲衛深夜緝捕的人聯係到一塊兒,或是青雲衛偶然看到了他,那麼不管是給我們,還是給他,都將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啊——”翠珠神色微變。
“先時謊稱他是雁鳴,隻是權宜之計。不管怎麼說,他都幫咱們保住了房子,咱們收留他,幫他治傷,也算是還了他的人情。”韓濯纓按了按眉心,“如果他僅僅是個失去記憶的普通人,那麼留下他也無妨。可青雲衛花了大力氣抓他……”
他的過去,始終是一把利劍,不僅僅是懸在他的頭頂,也時刻威脅著她和翠珠的性命。
輕歎一口氣,韓濯纓又道:“窩藏逃犯,還主動自認親眷。這很危險。”
“我明白。”翠珠連連點頭,“小姐做主就好。”
“嗯。”韓濯纓微微一笑,腦海裏浮現的卻是這段時日相處的一些場景。
他記憶全無,對她的話深信不疑,把她當成了一母同胞的親妹妹。每次隻要看見她,他眼中就滿是溫暖和信賴。也是因此,韓濯纓曾有數次想說明真實情況,卻都沒能立刻說出口。
一想到即將趕他走,韓濯纓心裏忽然有一些猶豫。但當她又細細回想了幾遍兩人初遇時的場景後,眼神逐漸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