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謝澤麵露愕然之色,“留下?”他立刻搖頭,沉痛而堅定:“不行,我不能連累你。”
她怎麼突然就改主意了?
韓濯纓也有點懊惱自己的衝動,但是當她做出決定以後,就不再猶豫不決,心情反而輕鬆起來。說來也奇怪,他越怕連累她,她反而越覺得自己不該趕他走。
她微微一笑,誠懇而真摯:“不會連累的。哥,我打聽過了,青雲衛們當時沒看清你的臉,還找到了一具屍首,以為是你,就直接結案了。所以你是安全的,你以後不用東躲西藏了。”
謝澤微訝,一臉的驚喜與不可置信:“真的?”
她說的這些,他都知道。因為那具屍體就是他的人安排的。這也是他敢留在清水巷養傷的重要原因。可他現在是打算順勢離開的啊。
“當然是真的。”韓濯纓點頭,眼睛和鼻尖都泛著點紅,清水樣的眸子裏卻笑意盈盈,“這段時間,我一直提心吊膽,想留你又不敢。這下好了,不用擔心了。”她停頓了一下,聲音輕柔:“哥,我們回家吧。”
望著她的烏黑澄淨的眼眸,謝澤有一瞬間的恍惚。鬼使神差的,他點一點頭:“好。”
話已出口,他才意識到方才說了什麼,麵前的少女已笑得眉眼彎彎,舒心而釋然。
謝澤垂下眼簾,心想,答應就答應吧。這姑娘雖然編了不少謊話,但對他還不錯。而且作為一個合格的兄長,他此刻也不好拒絕妹妹的合理請求。
至於離開之事?謝澤略一沉吟,其實他在這裏多待一些時日也無妨。畢竟他若離開韓宅,也隻是回皇陵思過而已。此地離皇宮還近一些,真有事也能快速反應過來。
“以前的事情就讓它過去。”韓濯纓抬手拂落他肩頭的一片雪花,“下雪了,你衣衫單薄,我們給你添置身冬裝吧。”
謝澤自然應允。
時人多請裁縫到家裏量尺寸後裁製新衣,很少有人專門到成衣店去買,所以店內可供挑選的衣物並不多。不過好在“韓雁鳴”身形修長,隨便買件大氅穿著,都能顯得玉樹臨風。
離開成衣店後,雪仍在下,搓綿扯絮一般。雪花落在臉頰上、脖頸中,涼絲絲的。可韓濯纓心裏卻像是籠著一簇火苗,透著些許暖意。
她偏頭看一眼同行之人。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今天這一切,或許是天意。不然也不會一切都這樣湊巧。
大概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他也向她看了過來。
兩人目光交彙,韓濯纓怔了一瞬,繼而輕笑。
她對自己說,就這麼著吧。反正他失了記憶,無家可歸,她也正好需要一個兄弟幫襯。那就當他是韓雁鳴,是她失散多年盡力維護她的同胞兄長。
這樣,她也算有親人在身邊。
韓濯纓心中陰霾盡皆散去,心情莫名的暢快,連這紛紛揚揚的雪在她眼裏都變得有趣起來。
雪越下越大,路上行人漸少。韓濯纓卻仍不緊不慢地走著。
等回到清水巷時,兩人身上已落了不少雪。
迎麵碰上鄰居,鄰居看見“韓雁鳴”,奇怪地問:“雁鳴不是去找名醫治病了嗎?”,
不等兄長開口,韓濯纓就含笑回答:“是啊,本來是要去的。可這不是下雪了嗎?想著下雪天出遠門不方便,這就回來了。”
“也是,早上我就想說了,都快過年了,還不如等來年春天再動身呢。”
韓濯纓微笑點頭,十分受教的樣子:“你說的是,是我們考慮不周,太過莽撞了。”
她心裏卻想,早上也不知道他的存在不是隱患了啊。
與鄰居作別後,韓濯纓轉身敲門:“翠珠,開門,我們回來了!”
“小姐,你可算是回來了。”翠珠打開門,臉上的笑意在看到小姐身後之人時,瞬間僵住,“少少,爺?你不是……”
韓濯纓壓低聲音:“回去再說,我好冷的。”
“哦?好的。”翠珠見她臉色發白,先按下心頭疑惑,將兩人迎了進去,又匆匆忙忙幫小姐拂去發頂、肩膀上的雪。
“他不走了。”韓濯纓聲音很輕,接過了翠珠遞過來的手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