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學琴(1 / 2)

齊成章先問過了莫鍾書以前可曾學過琴,得到一個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否定回答。一般沒有音律基礎的人,聽到別人彈琴,往往隻會“好聽”或者“不好聽”,莫鍾書卻似乎能聽得出琴音中的一些東西。但看他手指按在琴弦上的樣子極為生硬,畢竟方才六歲,沒接觸過這些高雅物事也很正常。

莫鍾書前世的父母,也算博學多才,卻始終將音律歌舞當做可有可無的消遣。他們灌輸給兒子的觀念裏,所謂琴棋書畫就是吃飽了撐著了的時候用來消磨時間的,如果不打算靠這個吃飯,知道一些皮毛不至於丟臉就足夠了。要放鬆身心,與其呆坐著彈琴畫畫什麼的還不如約幾個朋友去踢一場球來得痛快實在。在這種環境裏長大的莫鍾書,跟人談起莫紮特貝多芬理查德俞麗拿以及他們的經典作品時可以滔滔不絕口若懸河,其實連個五線譜也看不懂。

莫府的老太太聽就是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可多年不如意的生活早就掩埋了她的才情,教給莫鍾書的隻有實用的書法和消遣的圍棋。莫鍾書在莫府六年,就沒見老太太摸過一次琴。這也就更加讓莫鍾書相信某些東西毫無實用之處了。

齊成章先教了莫鍾書指法等基礎知識,接著兩個月隻教了兩段琴譜,然後就是讓他翻來複去的練習。那兩支曲子都是回環往複且平而少韻的,莫種書練習得多了隻覺枯燥,偏偏琴課又設在下午,氣煩熱,常常拄著胳膊歪在案上昏昏欲睡。雖然齊成章從不體罰,但一戒尺打在幾案上的巨大響聲也能把莫鍾書驚得跳起。

要命的是隻有他一個學生,逃課是萬萬不可能的。要想脫離苦海,隻有速成一途了。有了這個認知,莫鍾書就主動多了,晚上自己也會在油燈下練習一兩個時辰,把住在隔壁幾個學子折磨得夠嗆。不久之後,莫鍾書隻要撥動琴弦,就能聽到隔壁幾個房間的同窗們紛紛開門出去躲避,偶然有一兩個不怕死的反而跑到他房裏來給自己的耳朵找虐。

這晚上,莫鍾書又在自己房裏苦練,方睿和李長義聞聲而來,幸災樂禍地坐在一邊欣賞著他一臉苦瓜相。

莫鍾書一邊用兩根手指頭撥弄著琴弦,一邊抱怨古代音樂缺乏節奏性,無比懷念上輩子那些旋律優美百聽不厭的歌曲,無意識中,他就彈起了《兩隻老虎》,邊彈邊唱“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隻沒有耳朵,一隻沒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歌聲把方睿吸引住了,豎起耳朵專心聽著,李長義也跟著哼哼個不停。

莫鍾書彈得高興,把自己記憶裏比較喜歡的歌曲都彈了出來,邊彈邊唱,倒也自娛自樂。等他把那些兒歌都彈完一遍,心中也有了個清晰的方案,隻待明到了齊成章麵前實施。

第二日下午他去上課時,齊成章正好不在,莫鍾書就自顧自地彈奏起了《泉水叮咚響》。

齊成章還沒走進門,就聽到自己房裏傳出來的琴聲,節奏歡快,有如泉水歡快流淌,從容愜意,單純美妙。他站在門外駐足傾聽,邊聽邊點頭,莫鍾書學琴不足三月,就能達到如此水準,真是孺子可教也,今後應該再嚴格要求他一點。莫鍾書幸好不知道他此時所想,否則真會悲憤到要以頭撞牆了。

“這首曲子叫什麼名字?何人所作?”

“沒有名字,我自己隨意彈的。”莫鍾書的神色不太自然。

齊成章對他的話毫不懷疑,因為這種曲調他從未聽過,隻是不敢相信莫鍾書突然擁有的作曲能力:“那你再彈一次來聽聽。”

莫鍾書依言又彈了一次。齊成章聽清楚了。莫鍾書學琴時間不長,指法不熟,雖然歌曲爛熟在心,卻還是彈錯了幾個地方。齊成章卻以為他是即興的改動,也不以為意,示意莫鍾書將位置讓了出來,他坐下去伸手撥了撥琴弦,開始彈起來,一邊彈一邊思索,他彈的倒比莫鍾書剛才彈的更接近原版。一曲終了,齊成章取過紙筆,伏在案上唰唰唰幾下,把剛才的曲子寫成了琴譜。

“這曲既是你想出來的,就自己起個名字吧。”

莫鍾書不加思索:“就叫《泉水叮咚響》吧。因學生一時想起莊子後院裏的一汪清泉潺潺流向一個水塘,早年常在塘中玩耍,十分快樂,便隨意亂彈起來了。”機會正好,莫鍾書忙把昨夜想好了的話出來:“學生年幼,經曆的事情少之又少。而琴曲,得有過相關經曆的人,才能真正彈得出其中的意境來,否則,指法再準,練習的時間再長,也是徒有琴聲沒有琴心。”既然沒有琴心,再練也是白練,您老就放過我吧!隻是沒膽量把這句話宣之於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