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鍾書正想著,突然就接收到老太太的目光,當中是難以掩飾的擔憂,不由得搖頭失笑,自己太杞人憂了,老太太是誰啊,她不去算計別人就好了,能算計她的人大概還在上伺候著王母娘娘呢。
要是羅姨娘和太太或別的幾個姨娘鬥法,莫鍾書很樂意旁觀。可是她把目標鎖定在自己身上,他沒興趣奉陪。
看著對麵還在溫聲細語的羅姨娘,他很想直截了當地告訴她:“你找錯對手了。”不管你的目標是什麼,我莫鍾書都不屑於與你相鬥。
真讓人鬱悶,他覺得自己已經把態度表示得很清楚了,為什麼這些人還喜歡找上他?
莫鍾書一下子就興味索然,觀火須得隔岸,如果大火燒在家門口,那就不好玩了。剛才的興奮瞬間消失殆盡,開始琢磨對方接下來可能采取的手段了。
上輩子的父母有個好朋友,政治係的教授,他經常來家裏和父母一邊喝茶一邊南地北地閑聊。他們聊的內容很多很雜,不管是一條新聞,還是一個電視情節,隻要有爭鬥,他們都可以聯係到《三國演義》和《孫子兵法》上去,上綱上線地分析一番取樂。他有時也會在一旁靜聽,聽了就跟著傻笑,可是笑完了回味起來卻又覺得很有道理。
人類曆史發展了幾千年,可是不論古今中外,不論世界大戰還是地區衝突或者商戰情戰等等,所有的爭鬥歸結起來不外乎就那幾種,用到的謀略計策都可以用三十六計來概括。
這些年來他冷眼旁觀,莫府裏的情形亦是如此,想來羅姨娘再高明也超不出這個範疇。
她們之間那些明爭暗鬥大動作他都看得明白,稍加思考也能想得出對策,隻是他自認為是條頂立地的男子漢,整挖空心思地算計別人在他看來就是浪費生命。他珍惜生命,蘇姨娘拚盡全力把他生下來不是讓他與這種人周旋的,才懶得為這些人浪費腦細胞。
總而言之,他的辦法就是一如既往地以不變應萬變,退避三舍,瞅著機會就戲弄她們一下。
這羅姨娘又來了。她一進門,莫鍾書便跟老太太談起了書畫。他以為羅姨娘家裏是鎮上開酒樓的,頂多算個家碧玉,對這些所謂高雅藝術應該接觸不多,找個她不能插嘴的話題,晾她半,也許她就不來自討沒趣了。
哪知道羅姨娘談起這些來頭頭是道,提到當世名家的畫法流派更是如數家珍,顯然是下過一番苦功的。她口中著,手上還不停,殷勤地給老太太捏肩捶腿。
莫鍾書瞟了她一眼,話風一轉,開始起了南北美食。羅姨娘真是家學淵源,雖然十指纖纖不沾陽春水一般,廚房裏的十八般武藝也是樣樣精通。莫鍾書會做的菜式不多,但過去走南闖北,吃過的特色美食不少,還曾經是幾個美食論壇的常客,看過的帖子林林總總數不清,雖然動手能力不強,理論知識卻是豐富之極,此時便隨口道些出來。
羅姨娘很是詫異:“五少爺怎麼懂得這麼多?”君子遠庖廚,富貴人家的少爺本該連廚房裏的家什都不認識幾樣,且他滿打滿算也才七歲。
莫鍾書一臉謙虛:“我是從曾祖父留下的藏書裏看來的。”
羅姨娘馬上就誇讚他聰明好學,年紀就滿腹經綸。
莫鍾書前麵花了那麼多力氣來鋪墊,可不給她歪樓的機會,馬上又把話題扭了回來,開始大談特談“佛跳牆”的美味。
羅姨娘茫然:“佛跳牆?我沒聽過。”
莫鍾書淡淡一笑。下事你沒聽過的多了。
“據,某高僧外出遠遊,夜宿旅店,正好隔牆人家以此菜宴奉賓客,高僧嗅之垂涎三尺,頓棄佛門多年修行,乃跳牆而入要求同享。‘佛跳牆’即因此而得名。這菜有詩讚曰:‘壇啟葷香飄四鄰,佛聞棄禪跳牆來。’”莫鍾書煞有介事地念了兩句,又搖頭歎道:“可惜呀,咱們府裏幾個廚子廚娘都不會做。別是我,就連見多識廣的老太太都沒能嚐上一口。”
羅姨娘果然上鉤,以為是個拍馬屁的好機會:“老太太也想嚐麼?那你給我做法,我明試著做做。”
“這菜可不簡單,要用到幾十種原料,花費許多工夫才能做好,我可不敢勞煩姨娘。”這就叫欲擒故縱。
“不勞煩,不勞煩,我正想愁不能孝敬老太太呢。”
哼哼,這可是你自己的。莫鍾書等到了這一句,便不再賣關子。他先做“佛跳牆”要用到的原料:“雞鴨、羊肘、豬肚、蹄尖、蹄筋、火腿、雞鴨肫、魚唇、魚翅、海參、鮑魚、幹貝、鴿蛋、香菇、冬筍。”還有幾樣他實在記不起來了,不過又不是他自己要做,如果做出來的味道不好隻能怨羅姨娘廚藝不精,怪不到他一個七歲男孩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