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奎的父母白發人送黑發人已經夠悲傷了,還不得不麵對這樣仿若眾叛親離一般的尷尬局麵。安頓好兒子的後事之後,夫婦倆便也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傷心地。
他們夫婦一個是書院的雜役,一個在廚房幫廚洗碗,收入微薄積蓄不多,這一下驟然離去,今後的生計恐怕還是個問題。
過去一直不與周奎來往的方睿突然找到蘇直,從袖子裏拿出一張銀票遞過去。
蘇直接過來一看,麵值還不,他狐疑不解地望向方睿。
方睿臉色有點不自然,摸了摸鼻子,道:“我以前向周奎借過一筆錢,一直忘了歸還,欠債還錢乃是經地義,你替我把錢捎給他父母吧。”他口中著,心中狂喊:“丫的,做好事比打架難為情多了!都是莫鍾書那子陰險,騙著自己打賭,然後逼自己來扮善人,他卻站在一邊看戲。”
蘇直滿臉懷疑,方睿這個侯爺什麼時候要跟別人借錢?而且還是跟身無長物的周奎借?不過有錢送給周奎的父母總是好事,這麼想著他便一口答應下來。
方睿“還錢”的消息傳出後,倒是有好幾個人去找蘇直幫忙“還錢”,總算給周奎的父母籌集了一筆善款,起碼可以保證他們短期內不會挨餓了。
莫鍾書一直盯著謝一鳴。他知道謝一鳴沒有錢,隻想看看他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想起周奎一家對他的幫助照顧,會去安慰一下周氏夫婦。可惜一直到周氏夫婦離開書院的那,謝一鳴都沒去和他們上一句話,偶然一次在路上遇見還遠遠就避開了。莫鍾書知道時人無知迷信,也可以理解他們因擔心受到連累而刻意疏遠的行為,但仍覺得謝一鳴罔顧多年的情誼甚至恩惠的冷漠讓人心寒。
莫鍾書自此更加厭惡謝一鳴,更怕他帶壞了蘇直,那個傻表哥在這個人麵前簡直就是言聽計從。有時候,他甚至考慮是不是幹脆叫蘇直輟學算了,可是一時半會的,又找不到什麼好去處給他。
為了削弱謝一鳴對蘇直的影響力,莫鍾書毫不猶豫就把謝一鳴拉下了“第一名”的寶座。以前他不欲與謝一鳴相爭,每次考試都故意跳過最簡單的題目不答,現在隻要把考題全都答上就行了,倒真不費他什麼事兒,隻是心中有點疙瘩,他的智商和心理都已是三十七歲高齡,欺負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實在是勝之不武,不過想到謝一鳴常攛掇蘇直做傻事他又坦然了。
班上富貴幫的同窗對莫鍾書的突然勝出自然是歡欣鼓舞,貧寒幫的卻對他橫眉怒目。莫鍾書心中好笑,隻覺得這些孩子的派係劃分太階級鮮明了。要不是因為中間夾著個蘇直,他還真不想去打亂兩個派係的平衡。
時間一地過去了。轉眼又是中秋。書院也放假三。
莫鍾書與莫鍾寶、莫鍾銀一起回了莫府。
莫府裏張燈結彩,一片忙碌,好不熱鬧。莫鍾書習慣性地無視,熱鬧和忙碌都是別人的,如果有得選擇,他寧願一個人在牧場裏過節。
再見到羅姨娘的時候,她很友善地笑著和莫鍾書打招呼,他便也報以同樣禮貌的一笑。
莫鍾書雖然有些日子沒回莫府,不過府裏的事情他還是知道的。
羅姨娘在老太太那碰壁多了,總算明白老太太就是一堵油鹽不進的銅牆鐵壁,她攻不進去;莫鍾書又是個不開竅的呆子,還老待在書院裏不回來,想下手也沒有機會。於是很明智地放棄了老太太這塊骨頭,開始和幾個女人爭搶莫榮添那塊大骨頭。別看她年紀比人一截,修行卻高出她們幾級,深知莫榮添雖然好色但更重利的商人本質,頻頻給他出謀劃策,效果還相當好。莫榮添認為她是個人才,漸漸地也會和她商量生意上的事情了。
莫鍾書在老太太那兒吃過飯,祖孫倆正一邊喝茶一邊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的時候,劉姨娘哭哭啼啼地闖進來了,一下子就跪到老太太前麵,抱著老太太的大腿哭了起來。
老太太嫌惡地皺了皺眉,旁邊的丫鬟仆婦忙上來把劉姨娘拉開。
老太太還沒開口,劉姨娘已經呼搶地地嚎起來了:“老太太您給評評理看,二少爺好歹還是這個家的主子,他手上都還沒有鋪子呢。”
劉姨娘抹了一把淚,繼續哭:“她一個連子嗣都沒有的姨娘,怎麼能越過主子去?”
劉姨娘又哭又鬧,總算也把事情了個大概。原來是莫榮添把一家生意很不錯的絲綢鋪子交給了羅姨娘打理,而莫鍾金卻還不被允許插手莫府的生意。劉姨娘替自己的兒子鳴不平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