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船之後,莫鍾書看到呂熠已經沒了早前欣賞自然風光的閑情逸致,雖然他仍然常常到甲板上吹海風,但顯然心不在焉。
這人看著別人賺錢,眼紅豔羨也是人之常情,倒也不至於影響自己吃香喝辣。但一旦動了心思想要把別人的東西占為己有卻屢屢求而不得,那就是抓心撓肝一般的難受,寢食難安。
呂熠現在便是寢食難安,吃嘛嘛不香,經常指著船上的廚子挑剔飯菜。
船上包括廚子在內的所有雜工,卻是早就得了阿貴吩咐,對呂熠這群人的話左耳進右耳出,全不當一回事。莫鍾書招攬乘客的時候,隻保證過飯食的品種和營養,壓根兒就沒提過味道也都能迎合全體客人的口味,出門跑生意的人也都知道船上設施不可能有陸地上的那麼齊全,大家都習慣了因陋就簡地將就著,所以現在都隻當他是無理取鬧。
再次靠岸的時候,大富和阿貴、二柱依照前例把紗料和茶葉又賣了不少,順帶著幫李長義和船上的乘客也聯係了幾個好主顧。
莫鍾書幾乎就沒怎麼下船,專心擺弄他那些玻璃塊兒。
呂熠早上抖擻精神地下去,晚上徒勞無功的返船,一行人都鬱鬱不樂。
呂熠去找的都是口碑在當地數一數二的工場,因為他們的產品質量好,必然工匠的技術足夠好。可是他忘記了一件事,技術力量越是雄厚的工場裏,其工匠對主人的歸屬感也越強,讓他找到空子的機會微乎其微。
莫鍾書閉關多日之後,終於走出了房門。他站在甲板上,手裏舉著一個尺許長的圓筒,眼睛貼在筒子一端往岸上看,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遠處的圓形屋頂上的裝飾花樣了。他露出個滿意的笑容,又轉過身來,目光透過長筒對準遠處的海麵,可以看到一艘帆船正從地平線上向這邊駛來。
他拿開長筒,眯了眼睛看看海麵,那船還隻是一個不甚清楚的黑點。他又把那長筒放到眼睛前麵,已勉強可以看到船上的三角帆了。他就這般一時眼睛貼在那個長筒上,一時又直接極目遠眺,不斷反複。
最後,他長長地籲了一口氣,這望遠鏡終於算是做成了!有了這個寶貝,他就能及早發現擋在前方的礁石,也能搶在海盜看見他之前就提前遠避了。
隻可惜,這個望遠鏡的放大倍數大概隻有四倍左右,而航海望遠鏡的最佳倍數是七至八倍。
莫鍾書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對現在這個結果已是相當滿意。
第二,莫鍾書交給大富幾頁紙,讓他再去找最好的玻璃工場,把紙上畫的幾個鏡片都按比例試做一個來,他等著急用。
莫鍾書不知道凹凸透鏡的焦距計算公式,隻是用最簡單的聚焦法來測量焦距。所以現在隻能多做幾個透鏡來,一個一個地組合著,試試看能否再提高放大倍數並縮減焦距。
大富不知道這些有的凹有的凸的玻璃有什麼用,但已經猜到莫鍾書是又想要搗弄新寶貝,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跟工場交涉的,總之工場當就把這些東西趕做出來送到船上,不要錢,還點頭哈腰地討好著,巴望著大筆的高價訂單。
莫鍾書一連做了幾的組合調試,放大倍數不是太大就是太,最後總算弄了個接近七倍的組合出來,鏡筒卻反而比早前的又長了寸許。不過,有總比沒有好,能達到效果比不達到效果的好。
莫鍾書實在不是個有科學家潛質的人,缺少孜孜不倦鍥而不舍的求知精神,還容易滿足。他這幾做試驗做得頭昏腦脹,便把前些要製造雙筒望遠鏡反射式望遠鏡啥啥的雄心壯誌全扔到了南美洲。現在能弄出個勉強合意的折射式望遠鏡已是心滿意足,也不再嫌棄這比長煙鬥還要難看的鏡筒了,隻交代大富去把選定的兩種鏡片各定做五千塊回來,質量要求和上一次的一樣。
大富走後,他就卷了被子找周公聊去。
等他睡飽了出來,見到呂熠,才想起有些事情不是拖得越久越好,萬一把人家的心晾涼了,他這人情可又難還了。
“呂公子可曾想過?咱們國朝的工匠心靈手巧,如若能掌握玻璃製造技術,做出來的東西必然一點不輸與大食工匠!”
一屋子的人聽得直翻白眼,這不廢話嗎?要是這條捷徑行得通,誰吃飽了撐的願意去費那許多周折引進工匠?可是人家的保密功夫做得滴水不漏不,中間還隔著個語言壁壘,你有能耐倒是去把人家的技術偷學過來呀!
莫鍾書能這話,自然是有他的把握。他沒有膽量去直截了當地偷人,但卻知道些曲線偷技術的歪點子。
呂熠一聽到莫鍾書有辦法弄到製造玻璃的法子,眼睛就亮了起來,卻又馬上壓抑住了,一眨不眨地盯著莫鍾書幾秒鍾。在一條船上呆了將近一年,他大概也了解莫鍾書的脾性,這人可不是個主動向人獻殷勤的,眼神中就帶了幾分探究之意,用上了生意人的口吻:“開價幾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