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雲逍得了母親的指點,開始到處尋找放款對象。有潘慧言在旁指點,莫鍾書沒什麼好不放心的,反正又不是指望她掙錢,就等著她慢慢玩著積累經驗了。
新年剛過,方睿就到鬆江來了,但並不是獨自一個人,跟著他來的,竟然是觀瀾書院的李夫子。
李夫子剛剛年過花甲,卻不服老,聽方睿要出海遊玩,竟然死乞白賴地跟了來。見了莫鍾書,還一個勁兒地指責《鬆江商報》白用了他那麼多漫畫不付費,現在要用稿酬來抵船費了。
這李夫子在書院裏就以玩世不恭胡攪蠻纏聞名,當年教了莫鍾書大半年的書畫,從沒提過要收他學費,但後來去牧場一趟,愛上了那茅屋的簡樸,就非要他用茅屋來抵學費。後來見莫鍾書隨手畫的卡通人趣致,他還反過來跟莫鍾書學了這種誇張的畫法。因為《鬆江商報》上有個文藝版,專門刊登詩文圖畫,有時候稿件不夠,莫鍾書就自己隨便畫些漫畫來湊數。李夫子聽之後,便也常作些漫畫寄過來。但他從不接受那一兩半兩的稿費,覺得那是對他的侮辱。莫鍾書知道他家產甚豐,而且他的畫在澄州很受追捧,隨便畫幅畫送到畫店去也能賺上一百幾十兩銀子的,便替他把稿費捐給了孤兒院。這事兒李夫子也知道並同意了的,現在這麼話,是倒打一釘耙也要混上船去了。
莫鍾書深知李夫子的脾性,既然來了鬆江。就算用扁擔打也不能把他打回澄州去的了,再他預備的船夠大,除了水手就隻有他們三個人。不怕會擠著誰,便笑道:“我欠夫子的,何止是那點稿酬,還有當年的束脩也沒算清呢。”
李夫子想起當年借著收束脩的名義,硬是把莫鍾書那間茅屋強占了幾年,就老臉一紅,但隨即又拈須而笑:“算你還有點良心。知道就好!”
莫鍾書這回挑的船是“白鯨號”,大和內部結構都和上次在東海沉掉的那艘“藍鯨號”一模一樣。配備的人員也是五十個水手,還有幾個負責商業的夥計。船上的貨倉裝滿了織坊廉價甩賣的絲綢,質量都算上乘但花樣早已過時了。
方睿一上船,就從包袱裏拿出一包紅豆來,每早上往海裏扔一顆紅豆。原來那是他的夫人齊箏準備的。不多不少七百顆。當那七百顆紅豆扔完,方睿就必須要回到家裏。莫鍾書問:“不回去會怎麼樣?挨打還是罰跪?”方睿就拿一雙大牛眼瞪他。莫鍾書簡直要笑死了,看來方睿的“妻管嚴”症狀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不過,船出了海,什麼時候回來,得聽老爺的安排,如果到時誤了歸期,他一定要送一個特大號搓衣板到歸德侯府去。
一路上。三人一邊談地,一邊飽覽海上風光。很多時候。兩位藝術家一個在船頭彈琴,一個在船尾作畫,互不幹擾。至於莫鍾書,用方睿的話來,是塊“賤骨頭”,他喜歡到駕駛室去親自操舵,又或者參與調整風帆的方向。李夫子偶然會抓莫鍾書過去,象當年考校功課一般讓他也畫上幾筆。莫鍾書畫海圖畫得精準,但畫山水人物就隻比大猩猩塗鴉略強一丁點兒。他有自知之明,便隻在旁邊幫忙磨墨。
走了一個多月,途中也有遇到過海盜,不過這夥海盜的裝備不好,隻有幾條船。大船根本就沒將他們放在眼裏,開頭還想避開,但海盜仗著船靈活,竟然幾次攔在前頭想要強硬地登船。
莫鍾書對船長道:“扯盡風帆,直接撞過去,叫他們不怕死的就上來。”這麼大的船高速撞過去,那幾條船再不躲開就得散架了。
方睿驚得張大了嘴合不上,他的朋友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霸道了?
莫鍾書也覺得自己這些年變化很大。當年第一次遇到海盜,敵人都上船來了,他卻還隻想著放火逼退他們算了,結果弄巧反拙,不得不大開殺戒,幸好船上有呂熠等人幫忙才脫險。之後幾次遭遇海盜,每一次都是死裏逃生。他已經不敢再有任何善念,這種生存遊戲注定了殘酷的結局,一切隻在你死我活之間,不容有第三個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