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縣前任縣令黃念祖,是個罪行令人發指的大貪官。他原本隻是個監生,因姐妹嫁給了淮王府的總管,仗著王府的勢,當上了縣令,從沒想過要為治下的百姓做些什麼。清河百姓私下曾議論過,他當日上任時,隻帶了一家子寥寥數人,坐著兩輛大車,三五個包袱,連衙門裏的部分吏手頭都比他寬裕。可他在清河隻待了半年,就已經迅速積攢起上萬兩的身家,之後的兩年多時間,貪汙的錢更是翻了十幾、二十多倍!
黃念祖什麼錢都要貪,也什麼錢都敢貪!無論是縣衙的庫銀、各地上交的稅賦錢糧、預備買種子農具分發給農民的錢、修繕縣衙房屋的錢、朝廷每年撥下來修水利的銀子、安置流民的賑災款……他還私自將縣衙庫房中為了預防災年而備下的存糧,以及朝廷發下來救濟流民的糧食,全都賣給了與淮王府關係密切的米行,又大幅提高吏員的頂首銀,逼得一些能辦實事但家境窮困的吏員不得不離開,代替的人多是付了大筆錢財才進了縣衙,而當這些人成為正式吏員後,就更變本加厲地幫著黃念祖搜刮百姓的錢財。
前任主簿就是這些人中最狠的一個,而劉謝也是在那時不得不花光了所有的積蓄,隻帶著兩個包袱搬進了縣衙的吏舍,因為他身上的錢已不足以支付他在城中租房吃飯的費用了。
在將近三年時間裏,清河縣內的富戶,隻要是沒有靠山的,幾乎全都被黃念祖等人整得傾家蕩產,好幾家主人都進了大牢,少數幾家在破了財後舉家外遷,才得保平安。據,黃念祖上任後頭兩年還算收斂,不敢對那些有子弟或親戚在朝中任務的大戶人家伸手,但最後半年卻是越發瘋狂了,一戶士紳人家有個兄弟在禦史台,隻因擁有大筆田產,身家豐厚,還不買黃念祖的賬,後者就給那位士紳安插了罪名,將他夫妻兒女都拉進了大牢,還將人打得半死。就是因為這件事,那位禦史上本參奏淮王府縱惡行凶,皇帝才下旨治了淮王的罪。
黃念祖惡名遠揚,臭不可聞,因此許多人本著不惹麻煩的念頭,都盡可能繞著他走。河東碼頭就在清河境內,離縣城不過幾裏路,但往來的客商上了岸後,都直接趕路去淮城,寧可夜宿野外,也不肯進清河縣城。這種情況直到黃念祖倒台後,又有鍾縣丞多番努力,才稍稍有了好轉。
劉謝回憶起過去的事,感歎萬分:“黃縣令真象個瘋子,貪官我也聽過,還見過,從前咱們清河的幾位縣太爺,就沒人是不貪的,但象他這麼無法無的實在少見!他貪這麼多銀子,有什麼用?瞧他吃穿用度不過跟尋常鄉下土財主似的,咱們周大人不貪,卻比他氣派多了!也不知他那幾十萬兩銀子都用到什麼地方去了!朝廷上派來查案子的官兒查了許久,隻查到幾萬兩銀子的下落,其他的黃縣令隻是用了,難道他吃飯也是吃的銀子、金子不成?要是這個錢能留點兒下來,如今周大人也不必煩惱沒銀子可用了。”
對此青雲隻能安慰他:“他現在也得到報應了,貪了這麼多錢,一定會判死刑的!至於那些銀子,總會有查清楚的一。”
劉謝歎氣著搖頭:“我是不指望了,隻盼著縣裏能漸漸恢複元氣就好。其實我也隻知道周大人信不過鍾縣丞他們,一來是黃縣令在時,縣衙裏有許多跟他同流合汙的吏員,雖有些人已經被撤職治罪了,但一大半的人都還在呢,誰知道當中是不是有漏網之魚?周大人品行端正,眼裏容不得沙子;二來,也是那賬冊上確實有虧空。鍾縣丞原也是好意,想著大家都在黃縣令手下撐了這麼久,即便有些錯,也是不得已,因此想法子填上虧空,保下了我們。若不是周大人急著用錢,也不會盯著這事兒不放。我明白他們的難處,但周大人心裏著惱,我想勸,也不知該如何勸起,夾在中間實在為難。”
青雲想起今日去縣衙送飯時,那些人對自己的殷勤態度,倒是有幾分明白了,便笑著勸他:“周大人品行端正是不錯,但應該不是蠢人,衙門裏總要人當差辦事的,大家又不是把公家的錢貪了自己使,錯都在黃縣令身上,他總有一會想明白。您素來是個老實厚道的人,稍稍幫幾句好話也沒啥,隻是別被卷進去,也別做違反法令規矩的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