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一直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好像是耗子在話,“呲呲呲呲”——再一個反複“呲呲呲呲”——稍微安靜了一下,又是“呲呲呲呲”——夠了!是誰!要麼給老子大點聲、要麼給老子閉嘴!我怒火中燒,隻想大叫出來,但是喉嚨好像被濃痰卡住,阻塞難受,連哼一聲都發不出來,大腦被這聲音逼到發狂,感覺心髒奇癢難忍,隻想要伸手去撓一下,可是剛翹起一根手指,渾身如同電擊一般的刺痛。我這是怎麼了?除了能感覺到頭頂不斷有大滴汗珠流到耳朵裏之外,好像全身被無數雙手緊緊鉗製住,一動不能動,這無數雙手還在我的全身上下遊走,不時地刺我一下,不時地撓我一下……太難受了…………讓我死……還不如死掉痛快……
我勉強睜開雙眼,眼前是朦朦朧朧一片白色網狀的……蚊帳?
“砰——”什麼東西被打翻了?
“周一塵,你這是回光返照嗎?”
我轉動不了脖子,隻看到一張臉遮住了蚊帳,是蕙娘,她接著道:“你已經死了……啊呸!你已經昏迷了兩了,那夜被陰陽打倒後,你的呼吸就時有時無,有兩個時辰甚至完全沒有呼吸,沒想到第二晚上你就開始發熱,那個溫度簡直高到可以煎蛋了……我看到陰陽點了你頸脖上的容穴、鼎穴,還有胸部的璿璣穴以及腹部的神闕穴,我以前隻是學著認過這些穴道的位置,根本不會解穴……”
原來那耗子一樣的聲音就是蕙娘話的聲音,在我耳邊嗡嗡作響,煩死了,別了!睜開眼睛並沒有緩解我身上的症狀,現在的身體好似被分割成了好幾個區域,這些區域一個接著一個被輪番電擊,酸麻疼痛的感覺在周身遊走,不給我喘息的機會,我閉上眼睛又盡力睡了過去,好像隻有睡眠能夠抵消這些痛苦。
“當然要開門!我們必須正常營業,現在黑甲衛將我們幾個看的死死的,如果再不閉門不出,我上哪找機會溜出去通風報信……”
這聲音好清晰,不僅清晰,簡直響亮的如同在我耳邊發出的一樣。這次醒來,身體裏壓抑疼痛的感覺就幾乎全部消失了,局部還有點麻麻的,但是和之前比起來已經微不足道,現在全身輕鬆,隻感覺有股巨大的能量從身上的每個角落往外湧,比聚精會神地提氣觸發的內力還要強大,陰陽到底對我的身體做了什麼?看來並不是在害我……我睜開眼睛,靜靜感受了一會這老壇酸菜牛肉麵般的陣陣酸爽……
有腳步聲臨近我的床沿,“一塵少俠,您已經睡了三了,還準備躺到什麼時候?我這忙前忙後實在是沒有工夫繼續伺候您這位大爺了!”現在是一陣醋壇翻了的酸爽……
我迅速挺身坐了起來,一個翻身下了床,我去!這輕盈的感覺,簡直要起飛了!
“好你個子,這幾是和老娘逗著玩是吧!整整三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一副隨時都要升的鬼樣子,敢情都是裝的是吧?!”
“不敢不敢,老板娘,我就是騙了下人也騙不了你那雙火眼金睛啊,我也不知道那個陰陽給我施了什麼法,要不是老板娘悉心照顧,我早就過了鬼門關再也回不來了!老板娘的大恩大德,周一塵一定報答!”
“這是你的!”蕙娘掖緊了房間的窗戶,“現在距離中元節隻剩下兩了,但我還是找不到機會出去見白起,如果你一直昏迷不醒,那我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那你被陰陽按在酒館的桌子上一頓‘猛揍’,在身後監視的黑甲衛看來,你現在不是已經死了就是離死不遠了,根本沒有行動能力。所以現在隻有你出去見白起,他們才不會懷疑我們酒館少了一個人。”
“可是他們認得我,一旦踏出酒館估計立刻就會被發現。”
“所以你得易容。這兩我依舊正常開門做生意,人來人往,黑甲衛已經習慣了。明一早,我會發起一個‘買一送一’的鬼節大酬賓活動,客人漸漸多起來的時候,你就趁機跑出去,那些黑甲衛隻會以為你還在這樓上躺著苟延殘喘,根本不會發現你已經離開了酒館。隻不過……”
“隻不過什麼?”
“隻不過這人皮麵具的製作十分複雜,一般要十才能做好一張,所以你隻能先就著我手頭存著的麵具用一下。”
我突然想到第一次見蕙娘時,她正頂著一張八十歲老太的樹皮臉:“你的意思不會是……”
“就是這個意思,其實老太婆很好裝的,你隻要不出聲,沒有人會發現你是男兒身,隻要能順利找到白起,你之前欠我的銀子一筆勾銷,以後你想去哪就去哪。”
真是倒黴他媽給倒黴開門,倒黴到家了,我這才從鬼門關走了一趟,剛回來就要變身老婦去當接頭的臥底。
第二早上才微亮,蕙娘便取了一套易容用的器具來到我的房間。在我的臉上貼貼補補折騰了半個時辰,替我帶上花白的發套,給我穿上一件打了無數補丁的粗布衣服,最後在我的胸前塞進兩個窩窩頭,終於打造出了一個讓我不忍直視的老嫗造型,我看著那滿臉橫看成嶺側成峰的褶皺,深深歎了口氣……這簡直就是毒死白雪公主的老巫婆形象,出去一定會嚇哭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