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幹部二處,楊文雅應該是和楊柯最為熟悉的,在她的認知裏,這位新來的年輕副處長一直都是雲淡風輕的性子,頗有些萬事不瑩於懷的豁達。可如今楊柯的神態,尤其是那綻射著精芒的凶猛眼神,鋒利如刀子一般剜向竇春風,這種凜冽的眼神完全顛覆了她對楊柯的印象。
平時和楊柯開玩笑的時候,她在放鬆之下,偶爾也會些稍顯過激的言辭,但楊柯從不當真。而現下竇春風因為談及他丈母娘,楊柯就真的生氣了,顯然竇春風的言語神態已經觸及到了他的底線。竇春風平時總愛些領導們的秘辛,這些和領導有關的事情,她其實最喜歡聽了,對這位嘴上沒把門的矮胖老頭,她內心裏是蠻有好感的,因為對方的話,還有那話時滑稽的神態,總能讓她在組織部這樣森嚴的機關內找到一絲輕鬆感,源於此,她內心深處並不希望楊柯真的和對方衝突起來。扭頭看了看旁邊不話的李和敏,楊文雅原本是想些調和的話,但現在卻是不出口了,聚餐中出現這樣的衝突,處長都沒話,那自然是有不出來的原因。
在這一刻,楊文雅突然明白過來,楊柯能在團委、在基層混出那麼光鮮的履曆,其心智手腕自然絕非等閑之輩,對方一直對她和善,隻是因為她未曾真正觸動他的逆鱗。竇老頭從言語神情和思想上猥褻人家丈母娘,這做法也太不厚道了,被楊柯記恨也在情理之中,這事兒怕是無法善了。此時她心中暗自告誡自己,以後和楊柯接觸和話的時候,一定要心,不該的話一定不能再了。
在組織部這樣等級森嚴的大衙門摸爬打滾這麼久,楊文雅的眼力勁早就被鍛煉出來了。將雙手放桌下攪動著,頭也輕輕埋了下去,很明智的選擇了沉默。
引發衝突的始作俑者竇春風被陳剛在耳旁的低吼聲震醒,回過神來才發現一臉陰沉的楊柯正用狼一般的眼神死死盯著他,回憶起自己剛才喝多了的酒話,腦門上的冷汗唰唰的就冒了出來。
若是工作上的事情,他完全可以不將楊柯當回事,但此事卻是涉及沈雲仙,揭東平對沈雲仙是個什麼態度,他再清楚不過了。若是被揭東平知道,第一個就不會放過他。雖然也會念及舊情不會做出太過的舉動,但想來一陣臭罵是少不了的。
他自己什麼性子他也清楚,就是愛話,享受成為注目焦的感覺,揭東平以前過他很多次,讓他改改性子,他自己也想改,但這毛病就是改不了。談興一上來。話就不經過大腦,這是一種習慣,也是性情所致,是沒法改的。但要這裏麵有什麼惡意。其實也談不上。
他張了張嘴,剛想對楊柯些解釋的話,而就在這個時候,楊柯收回了目光。轉頭輕聲對李和敏道:“處長,我有些不舒服,今就到這裏吧。我先走了。”
李和敏隻是下意識的了頭,心中原本懸著的心倒是放了下來,她擔心的是楊柯在憤怒之下些過激的話或是和竇春風吵起來,如果是這樣的話,傳出去幹部二處就成了組織部的笑柄了。新任副處長的接風宴席上竟然和人發生爭執,若是被人知道,對楊柯的影響可不,如今楊柯惹了下來,沒有當場爆發,這種自製力令她大感滿意。
目送楊柯起身離去,李和敏瞪了兀自還流著冷汗的竇春風一眼,隨即輕聲道:“就這樣吧,吃多了就散了!”
這聲吃多了,顯然是在竇春風沒事給自己找麻煩。平時其他領導沒事,你當著楊柯的麵人家丈母娘,還這麼猥瑣的嘖嘖有聲,這不是純粹吃多了麼!
在李和敏眼中,竇春風其實是幹部二處一個不安定的存在,這老頭人老話多,總是滿嘴跑火車,這樣的作風很影響幹部二處的形象,她甚至能想象到平時在地州上,竇春風了多少領導們的秘密出去。老實,在她心裏,竇春風是不適合呆在組織部的,隻是因為對方後台太硬,根本就動不了他,不然早就將這位侃爺送到清閑的部門養老去了。如今對方惹著楊柯,話語中更是涉及到省委書記的愛人,她內心裏其實隱約有些竊喜,希望楊柯能發揮出衙內黨應有的實力,將這老頭好生教訓一番。
在體製內,固定的環境下,這些衙內黨或許還不怎麼樣,但是在一些圈子外部,這類人的交際廣泛,將圈子之外的遊戲玩得溜熟,戰鬥力是很強的。
……
楊柯剛走到樓下,那位熱情的彝族青年熱烈菲噶就迎了上來,笑著對他道:“這麼快就吃好了,我們的菜味道還不錯吧?”
楊柯了頭,敷衍道:“味道挺好的!”
“吃得好就行,我送您,對了,一定要記得我的名字,下次過來您直接叫我就行了!”
“記住了,忘不了的,你名字太有特色了。”熱烈什麼玩意兒,當然有特色。熱烈菲噶還以為楊柯真的記住了他,顯得很高興,殷切的在前麵引路,並幫楊柯將車門打開,等楊柯的車開出老遠,這實誠的彝族青年還在熱情的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