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凜冽,黑得像團墨,濃密地粘在人身邊。
這樣的夜裏頭沒有月,上隻有細碎的星,卻也都被厚厚的雲層擋住了。
男人站在那風裏邊已經許久,一雙深紅色的眼眸,閃爍著嗜血而霸道的光芒。他站得筆直,就像一杆釘在地麵上的鋼槍一樣。四周的風吹散了他的發絲,還有身上穿著的黑袍,人卻是紋絲不動的,給人一種違和又奇異的和諧感。
他原本是迎風朝著空的方向冷冷地看著的,一層雲影晃過的時候,他忽然眯了眯眼眸,瞳孔裏頭的光芒瞬間就又被擋住了,隻留下一道窄窄的縫隙。然後,他緩緩地開口:
“九龍玄女的味道變了。”
他身邊原是沒有人的,隨著這句話冒出來,就連他身邊的空氣也好像在一瞬之間凝固住了。四周陸續地響起了些細細碎碎的聲音來:
“不在前頭的村落裏。”
“……也不在那邊,那是海的方向。”
“竹林已經派人手看過了,沒有痕跡,也沒有味道。”
淩亂的聲音,在夜裏顯得格外的飄忽,好似是在人耳邊低低響起,卻又好似接連著和話語一並出現的,則是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一大群穿著黑袍的人,渾身上下都被那黑色的袍子披蓋住了,瞧不出一點兒露,甚至沒辦法從身量上看清那些人到底是男是女,年紀幾何。
男人卻好似早就知道了那些人的存在一樣,微微皺了皺眉,並沒有回頭,反而是更朝著前方上望了一眼,語氣裏稍帶上了點遺憾,“味道變了——我們出來這麼久,還是尋不到她所在的位置,也不知道她現在到底怎麼樣了。當初她出生的時候,連仙界和道修都被瞞了過去,果然沒有這麼容易。”
男人冷冷地站著,又十分緩慢地歎了口氣。他的氣質相當淩厲,就似一把出鞘的劍,讓人無法想象他居然也會發出歎息的聲音來。
跟在他身後的那些身形並沒有回應男人的話,相互之間連個眼神都沒有,隻是那樣靜默地站立著。略微等了些時間,當中才有個人慢慢地開口,講,“這事怕是沒有這樣容易。先前帝君發話的時候,也是提到了的。隻要比上界的人先一步找到九龍玄女就可以了。”
那些黑袍人全都穿著一樣的衣裳,又將帽簷壓得低低的,讓人完全瞧不見臉和臉上的表情,甚至,那一身長袍直拖到指尖腳麵的,連帶著將渾身上下的肌膚都要蓋住了,隻露出一截指尖,裸露在空氣中。他們的裝扮實在太過相似,讓人無從分辨開口的到底是後頭的哪一個人。
前邊的男人點了點下巴,雙眼依舊眯著,並不很在意黑袍人講的話,隻是仍是保持那個微微昂頭的姿勢,朝向空,仿佛正努力從空中劃過的風裏邊嗅出什麼味道來。瞧著他的姿勢,倒讓人覺得這男人更像是隻憑借著本能行事的野獸。
男人維持著那個姿勢許久,這才稍微垂下了頭來,望了一眼自己的手。
在他的手上,有一縷淡淡的風,仿佛是纏繞在他手上的一樣,緩慢地來回轉悠著,好像有些懶洋洋的模樣。要那是風,卻又並不太像——哪裏有風是帶著顏色的,還是淺得如湖水一樣的藍,像緩慢的溪水一樣圍繞著男人的手流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