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時間21:18分。
時家。
宮梵玥的臉色,很來就不好,在幫時念卿測了體溫之後,更差了。
黑沉沉的,甚至比外麵的夜色,更凜更冽更冷。
“我帶你去醫院。”宮梵玥默默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毅然站起身,傾身便要去把坐在旁邊沙發裏的女人抱起來。
可是,時念卿卻拒絕道:“我不想去醫院。”
“燒到39.4°還不去醫院,時念卿,你不想活了?!”
宮家遭遇變故,他與宮傾琛的父母集體去世之後,宮梵玥一夜長大,變得很擅長掩飾自己的情緒,所以,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很淡然冷漠,從來不會暴露自己最真實的情緒。
可,此刻,他雙手撐在沙發上,雙目血紅,怒氣騰騰地盯著被他圈在臂彎與沙發之間的女人。
時念卿微微仰起頭看著他。
發燒的緣故,之前在烈墓園裏,吹著冷風還沒什麼感覺,回時家的途中,坐了半個小時的車,這會兒又呆在溫暖舒適的屋子裏,這會兒,時念卿覺得整張臉都火辣辣地燙。
橘黃色燈光的映襯下,她的臉,通紅一片。
宮梵玥居高臨下,垂眸睨著臉頰呈現著病態紅暈的女人,覺得太陽穴的青筋,都被刺激得突突地跳:“時念卿,你不為自己著想,也應該為肚子裏的孩子想想。”
時念卿目光閃了閃,最後低聲說:“今天寧陽才給我診過脈,你應該也知道,我是孕婦,很多藥都不能用,你帶我去醫院,也是躺在那裏,進行物理降溫,隨後便是動態觀察。宮梵玥,我行李箱裏有寧陽開的藥,吃一點,然後睡一覺就沒事了。”
“……”宮梵玥眼底的光,危險又鋒利。他抿著薄唇,直直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支起身體,出門去拿行李箱。
從行李箱裏,翻出小型的醫藥盒,宮梵玥並沒有在第一時間,讓時念卿吃下,而是掏出手機,給李昀打電話。
美國那邊,李昀剛剛去到醫院的辦公室,正在換衣服,準備上班。
接到宮梵玥電話的時候,他眉頭微微擰了擰:“副統大人,你的心肝寶貝未婚妻,又怎麼了?!”
李昀在調笑宮梵玥。
可宮梵玥根本沒有心情理會他。
哪怕隔著千山萬水的距離,李昀仍然能感受到此刻的宮梵玥,臉色到底有多黑。
“我拍了一張照片,發你微信裏了,幫我看看,孕婦高燒39.4°,吃這些藥,有沒有問題?!其次,如何能讓孕婦的高熱,快速退下去,並且不再反複了。”宮梵玥的聲線,拉得又低又長,冷冷的。
“你等等,我先去微信看看。”李昀不敢再開玩笑,快速點開微信查看。
李昀主修的,並不是婦產科。
可他總覺得:被時念卿這麼折騰,他都能成為婦產科的主任了。
時念卿縮在沙發上,默不作聲,轉悠著黑漉漉的眼睛,看著宮梵玥在客廳裏,忙忙碌碌。同時,她覺得裹著毯子,太熱了,想要扯開毯子,打算扔在旁邊。
誰知,她剛有點動作,明明背對著她的宮梵玥,卻好似後腦上長了眼睛一眼,立刻察覺到她的行為,黑森森的鋒利眼神,馬上利劍般投了過來。
時念卿嚇得渾身一抖,立刻乖巧重新把毯子裹上。
宮梵玥很高。
身體,修長又提拔。
他在客廳裏,忙碌的時候,就像一道行走的風景線,養眼又悅目。
最後,在李昀確定那藥沒有問題,他這才倒了溫水,又親自幫時念卿配好藥,喂她吃下。
然後又按照李昀說的退高熱的方法,去打了溫水,拿了幹淨的毛巾,打濕擰幹,敷在時念卿的額頭。
時不時的,他還用毛巾,幫時念卿擦擦脖子和手心。
宮梵玥的動作,很輕柔,帶著小心翼翼的謹慎。
時念卿躺在沙發上,看著神情專注的男人,心口,變得很柔軟,感動的同時,又莫名有些難過。
雖然與宮梵玥相識的時間,並不短了。可,真正與他有交集的時候,時間卻不長。
她生病的時候,宮梵玥都能如此細心,如此周到,如此溫柔,可,霍寒景呢?!
時靳岩下葬的那天,烈墓園裏,人潮擁擠。
時念卿沒有掉淚。
她以為,自己很堅強,很勇敢。
直到,人潮離盡,周邊安靜得隻有微風吹拂的聲音,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再也沒有父親了。她的父親,再也不會在周末,沒有任務的時候,帶她與母親,去郊區的農莊遊玩踏青;她的父親,再也不會在天氣惡劣的時候,冒著風雨,去幫她們母子,買早餐。他永永遠遠,消失在她們的生活裏。而,這漫長的此生,再也看不到他,聽不到他說話。他親手幫她與母親,編織的歲月靜好的溫暖生活,在他閉上眼睛,溘然長逝之時,寒風冷雨,冰天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