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憲見狀,匆匆對著整整齊齊站在大廳的仆人,擺了擺手:“都別愣著,趕快去忙。”
言畢,劉憲小跑著,跟上霍寒景的步伐。
原本劉憲是想跟著霍寒景回房間,幫他放洗澡水,或是隨時待命,看霍寒景會不會有其他的吩咐。
可是,霍寒景壓根就沒有回房間的意思,他在二樓的樓梯口,便轉了彎。
“總統大人,這麼晚了,您不回房間休息?!”劉憲詢問。
霍寒景英俊的臉孔,並沒有過多的表情,他淡淡悶哼道:“去看看太子。”
之前距離隔得遠,劉憲未能注意到,這會兒跟得緊了,他竟然清晰嗅到:霍寒景身上,有酒味兒。
雖說,刻意噴了男士香水掩蓋,那酒味兒已經極淡,但劉憲還是捕捉到了。
那一瞬,劉憲的眉頭,皺得又深又緊。
桐姨犯錯,被調遣至老宅。他來總統府當值的時候,霍渠譯曾三申五令囑咐他:要時刻注意霍寒景的生活起居,以及三餐飲食。
畢竟,S帝國有三大最重要、任何國家、任何人都不能觸碰的部分:一,國家領土;二,國家軍隊;三,S帝國的執政總統。
所以,霍寒景的身體,馬虎不得。
他的胃不好,人盡皆知。
這些年,許多重要的國際場合,霍寒景出席之時,飲酒,自然不可避免。可,飲酒的量,皆是按照嚴格的公式計算過的。哪怕多一滴,都不行。而那些國家首腦、皇室貴族,或許是忌憚霍寒景的身份與氣場,也從來不敢勸酒。
霍寒景今日這滿身的酒氣,想必是喝得不少。
劉憲小步跟在霍寒景的身後,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問:“總統大人,今日您喝酒了?!”
“小喝了點。”
“霍總統一直都在叮囑,您的胃不好,要忌酒。”
“嗯。”霍寒景冷冷淡淡應了聲,便沒有下文了。
劉憲之所以跟在霍寒景身邊,還有很重要的一個原因:霍時安。
這都馬上深夜十點了。
他擔心霍時安跟時念卿,聊得太開心,舍不得掛電話,因此惹惱了霍寒景。
然,事實證明,劉憲的擔心,真的是多餘的。
哪需要霍寒景與霍時安正麵交鋒?!
劉憲隻是在門口,聽見霍時安的話,已經嚇得冷汗涔涔了。
霍時安撇著嘴,幽幽抱怨:“如果我的親生父親,是宮叔叔的話,就好了。這樣,此時此刻,我就可以和媽媽在一起了。”
“……”時念卿都不知道應該怎麼跟霍時安聊天了。她抓了抓擦得半幹的頭發,苦思冥想半天,才勉勉強強找到一丁點能跟得上霍時安腦回路的思緒,她回複道:“安安,血緣這東西,是命中注定,由不得自己挑選。你父親也挺好,他很愛你。就算宮叔叔真成為你父親,他未必會有你父親做得那麼好。”
“可是,宮叔叔,可以讓我和你在一起。我的同學,他們的父親和母親,都住在一個家裏。”
霍時安的房間,開著橘黃色的壁燈。在寒冷的冬夜,那光芒,顯得很溫暖。
可是,時念卿隔著手機屏幕,她竟然瞧見:那麼溫暖,那麼美麗的光暈下,霍時安的眼底,隱隱閃著淚光。
時念卿覺得自己的心,瞬間好像被密密麻麻的針,一根一根地紮著。
窒息地疼。
她張嘴,想要說點什麼。
可是,那一刻,她竟然無話可說。
霍時安究竟還隻是一個小孩子而已。哪怕再聰明,哪怕再善解人意,終究還是不能理解大人的世界。
所以,他又問:“媽媽,你以前不是很喜歡很喜歡閣下叔叔嗎?!為什麼又突然不喜歡了。”
“……”時念卿其實想告訴自己的兒子,不是自己不喜歡,而是,他的父親,不愛她而已。
“媽媽,你會和宮叔叔結婚嗎?!”寂靜許久,霍時安再次問她,卻不等她回答,他便小聲喃喃道,“真羨慕我的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他們有父親母親,真好。”
“安安,你也有父親和母親,不需要羨慕任何人。”時念卿太懂那種單親的感受了。時靳岩離世之後,她一夜之間,從人人羨慕的小公主,變成一隻沒有父親的可憐蟲。街坊鄰居,父母的同事朋友,從最初的同情可憐,到最後的說三道四,甚至是冷嘲熱諷。其實,最最傷人,最最疼痛的,並不是傷口本事,而是圍繞在傷口周邊,那些嗅著血腥味兒而發瘋發狂的蟲蟻。它,能一點一點把一個傷口,啃噬得無限大,甚至白骨森森。
時念卿害怕霍時安像她小時候那樣,活得自卑,活得沒有一點安全感。
她想要安慰他,可是,那一刻,她發現人類的言語,竟然那麼蒼白無力。
霍時安說話的語氣,很小心翼翼,透著乞求的意味兒:“媽媽,你能不能答應我,等小弟弟小妹妹出世以後,還是要好好愛我。在我需要你陪我的時候,陪陪我,雖然我會盡量乖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