岱山。
宮家老宅。
按照慣例,府邸的裏裏外外,貼著剪紙、掛著紅色燈籠。目之所及,皆是喜慶與歡樂的顏色。
可是府邸的氣氛,卻顯得很詭異。
傭仆領完紅包之後,古色古香的大廳,卻陷入了死寂般的寧靜。
今年的大初一,天氣格外的好。
明媚的陽光,滲透精湛的鏤空古窗,洋洋灑灑而下,一縷一縷的金色光束裏,有纖細的塵埃,不斷地盤旋飛舞。
這樣的畫麵,寂靜無聲,仿若滯止一樣。
靜謐,卻很落寞。
宮梵玥坐在雕刻著宮家滕圖的木製沙發上,一動不動。
位於岱山深處的老宅,寂靜得聽不見任何的喧囂。
這樣的環境,很容易讓人浮動的心思,沉靜下來,可,安穩之後,便也覺得很寂寥,很孤獨。
往年的大初一,都是這樣過的。
宮老爺子,不喜歡喧鬧。所以老宅,平日裏總是安安靜靜。
過年回來的時候,如果不是窗外有蟲鳥的名叫,恐怕會讓人止不住地產生錯覺:這個世界的時間,停止不動了。
複古的樓梯口,隱隱有腳步聲傳來,遠遠地,宮梵玥便聽見了宮老爺子的歎氣說。
“老爺子,你也不要太著急,二少爺不吃東西,不配合治療,等他自己想明白了,自然就好了。”管家安慰的聲音,低低沉沉地傳來。
宮老爺子走到大廳,瞅見宮梵玥滿身的落寞,壓抑的心情,忽然變得更難受。他欲言又止,最後終究什麼都沒說,隻是對管家說:“陪我去院子外麵轉轉吧,天氣這麼好,曬曬太陽,身體會舒服點。”
“好。”管家頷首。
宮梵玥上樓去到宮傾琛的房間時,推開門的刹那,便瞧見隻有些許陽光滲透薄薄的藏青色窗簾,照耀進來,房間裏的光線,顯得極其幽暗。
而宮傾琛背對著門口的方向,映著那黯然的光芒,背影顯得異常的瘦削與孤寂。
默默在門口,站了許久,宮梵玥這才邁著修長的腿,緩步走進去。
床頭櫃上,放置著便當盒,裏麵精致可口的食物,硬是一口都沒動過。
宮梵玥漆黑的視線,直直落在上麵,良久,他這才走過去,優雅拿起,用勺子舀了一勺的粥,他坐在床邊邊上,將勺子遞向宮傾琛,聲線低沉而喑啞:“絕食,無疑是最愚蠢的一種行為。”
“……”宮傾琛聽了宮梵玥的話,立刻翻了身,避開了勺子。可是卻在翻身的刹那,眼角的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滾。
“一個男人,為了一個女人,尋死覓活的,你覺得有那個女人會喜歡這樣毫無骨氣的男人?!”宮梵玥又道。
近日裏,不僅是思緒頹廢,宮傾琛是到了那種沒有一絲朝氣的地步。
幾日沒洗漱,下巴上,密密麻麻長滿了青色的胡渣。失眠的緣故,他的下眼瞼上,更是一片又深又黑的陰影。
宮傾琛遺傳到父母所有的優點,長相是極為帥氣的。
可,短短的幾日,渾身上下的狼狽氣息,使得他渾然看不見原來的本來麵目。
宮梵玥盯著他的背影,沉寂了片刻,轉而繼續淡淡啟動薄唇:“我的耐心,向來很有限。你是自己吃,還是我幫你?!”
“……”宮傾琛仍然不說話。
在宮梵玥失了耐心,掐按著他的胸口,強硬欲用勺子給他灌粥的時候,宮傾琛終於情緒徹底失控,扯開嗓子,哀嚎得歇斯底裏。
宮梵玥的動作,驀然頓住。
宮傾琛的聲音,都是啞的。從喉嚨裏說的每個字每句話,都悲涼到極點。
他說:“我都不敢睡覺,更不敢有一丁點的思緒活動,隻能像具屍體躺在這裏不能動彈。哥,我隻要睡著,就會夢見她。稍稍轉動下思緒,腦子裏也全是她的身影。我不想她的身影,不停在我腦子裏,不停地轉啊晃啊,太疼了。”
宮傾琛,泣不成聲。
他願意吃東西的時候,天色都暗了。
沒有開燈的房間,被黑夜籠罩,冰冷得就像人間地獄,寸草不生。
**
顧南笙回到顧家的時候,顧夫人早早就準備了一大桌的飯菜,坐在餐桌前,安安靜靜地等著。
大半年的日思夜想,在見到顧南笙的刹那,顧夫人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淌。
尤其是看著自己的日子,皮膚都被高強度的紫外線,曬得又黑又粗的,甚至還被冬季的烈風,吹開了幾道口子,顧夫人覺得自己的心口,都疼得在滴血。
顧南笙安慰她。
顧夫人卻不停地搖頭:“如果你父親還活著的話,看著你這副樣子,肯定是要埋怨我沒有照顧好你。”
不止S帝國,許多國家的人,恐怕都覺得:養育兒子,是要嚴厲,或者是窮養。
這樣的男孩子,長大後,才有擔當,才踏實不浮躁。
可是,顧峰然卻不是這樣的。他很疼愛顧南笙。疼愛的程度,是達到了無法忍受他受到一星半點的傷害與委屈。那樣子,像極了顧南笙就是個小棉襖。
顧峰然的溺愛,並沒有讓顧南笙偏離正常的軌道,變得自私又偏執的扭曲性格。相反,顧南笙完全被顧峰然同化了,性格格外的柔和與溫暖。
顧夫人看著自己的兒子,被惡劣的天氣,折磨得渾然看不出以往的模樣,真是疼得恍若要窒息。
可是顧南笙卻安慰道:“目前,顧氏集團的一切運作都很正常。等到南城的那塊新型住房竣工,拿到預售證後,顧氏肯定會度過危機。這樣一來,父親泉下有知的話,也能瞑目了。”
這是顧夫人過的最冷清的年。
尤其是大年三十晚,陸陸續續有仆人放假離開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