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六歲那年，就沒了母親。
我還記得那是一個雪夜，連著下了好幾大雪，院子裏積了厚厚的一層雪，月光映在雪地上，再從雪地映到窗紙上，顯得屋裏都亮堂了許多。
母妃已經很久沒下床了，這幾更是連坐起來都有些吃力。雖父皇自她病後沒來過一次，但每日總差太醫來為她診治開藥，隻是那些藥，都被她潑在霖上，一滴也沒喝進去。
宮中各處，到了年下總是格外忙碌些，到處張燈結彩，人人滿臉喜悅。母妃平日裏就不愛與人來往，如今生了病，我們這宮裏就更顯得冷清了。
我坐在母妃床邊，聽著她微弱的呼吸，心裏有些害怕，便怯生生地叫了她一聲。她還沒答言，燕兒就上前拉了拉我的手，聲道：“娘娘身子弱，殿下莫要擾她了。我帶殿下到院子裏堆個雪人好不好？”
“不要”，我幹脆地拒絕了燕兒。我們宮裏服侍的人少，燕兒是母妃從母國帶來的侍女，從我時就一直照顧我的。從前下了雪，母妃常和她一起帶著我在院子裏堆雪人，可是那我隱隱地覺得若是離開了母妃，隻怕便再也見不到她了。
“我沒睡著，你扶我起來吧。”母妃的聲音很弱，讓我想到了不久前師傅教我的那個成語——氣若遊絲。
“娘娘如今病著，好好躺著養神吧。”燕兒話的時候，我看到了她眼裏閃閃的淚光。
“我有話要和你們，扶我起來吧。”母妃著，便伸手想要支撐著爬起。燕兒見了，連忙上前扶母妃靠在了她的懷裏。
母妃輕輕地握了握她的手，歎了口氣，道：“苦了你了，和我一起千裏迢迢地來了這裏，又一起在這不見日的地方熬了八年，如今我就快解脫了，可你怎麼辦呢？我們的故國都沒了，你該去哪裏呢？”
母妃著，眼淚就如斷了線的珠子，吧嗒吧嗒地落了下來。燕兒也哭了，她轉過頭悄悄地拭了淚，才對母妃道：“娘娘如今這樣虛弱，就莫要為這些事情勞神了。奴婢從和娘娘一起長大，自然是娘娘去哪裏，奴婢就去哪裏。我們雖沒了故國，可娘娘還有殿下，哪怕是為令下，娘娘也要振作啊。”
燕兒話的時候，母妃正看著我。我依稀記得在我很的時候，她總是笑著，一雙黑瑪瑙一樣的眼睛微微眯起，讓人看了就心生歡喜。隻是這樣的笑容，我已經很久沒見過了。如今她的眼睛裏，常是空洞和麻木，隻有看向我的時候，才會有一點情緒。
她拉住了我的手，勉強對我笑了笑，隨後卻又落下淚來，道：“蘇兒，是我對不住你，你還這麼，我就要走了。”
我聽了這話，雖不大明白，但不知為何就心慌起來，隻顧拉著她幹枯的手問她要去哪裏，求她不要丟下我，帶我一起走。
她捏了捏我的手，笑了。“傻孩子，別哭了。我就要回家了，這可是好事。”“回家？我們的家不是就在這裏嗎？”她的話讓我有些迷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