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哥哥入座之後,陛下身邊的內侍便向殿外喊道:“傳突厥使團進殿。”我抬眼看那內侍,約摸二十三四的年紀,生得極為清秀,因立於陛下身側,所以不常抬頭,但剛剛抬頭的時候,一雙漂亮的丹鳳眼裏,隱隱地透出些傲氣來。
“這內侍看著眼生,並不是之前服侍陛下的。”我自言自語地念叨著。
“我聽爹爹,他叫懷桑,原是楚國的宗室。楚國被滅的時候,淪為了俘虜。那個時候他還未及弱冠,所以未被處死,隻是施以宮刑送進了宮裏。原本在孟娘娘身邊服侍,孟娘娘薨了之後陛下在樞宮瞧見了他,覺得氣度不凡,問了他幾句話,倒也答得明白,所以就留在身邊伺候了。“哥哥聲對我道。
爹爹向來事多,卻連陛下身邊一個內侍的來曆都弄得如此清楚,看來真是如那句俗語所,伴君如伴虎,半點都馬虎不得。
我心裏正想著,突厥使團就進了大殿。走在最前麵的那人正是颯露,他今日一身突厥的打扮,給饒感覺像隻靈敏的黑豹,帶著三分從容,三分自信和四分的警覺。
“突厥大王子颯露,見過大乾皇帝。”颯露站定了,向著陛下躬身施禮。
“你們來大乾也有些時日了,朕這陣子事多,一直抽不出空來,有些怠慢了,還望你不要往心裏去。”
陛下罷,颯露還未答話,他身後的一個大臣便向前一步,似乎想要開口些什麼。還未及開口,卻早已被颯露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大臣對上了颯露凶狠的目光,便又訕訕地退了回去。
“大乾對燕國的戰事才剛剛結束,陛下宮中也有喪事,自然是分身乏術。我們住在驛站,被照姑極為妥帖,每日在興都逛逛,看看中原的風土人情倒也有趣。”颯露微笑著答道。
“你這樣,朕就放心了。前一陣子興都連開十的燈會,不知王子可去看了?”陛下微笑著問道。
“如此盛事,我自然要去湊個熱鬧的。中原的燈美,景美,人也美。”颯露微微眯了眯眼,眼裏的警覺消了幾分,完全一副喜愛玩樂的少年人模樣。
“如此甚好。你在興都住的日子還長呢,有的是美景和美人供你欣賞。了這麼久的話,你們站著也累了,快入座吧。”陛下罷,颯露一行人便入了座。
今日的菜肴,全是用下午陛下他們打的野味做的,我向來不大愛吃這些,又是這樣隆重的場合,一舉一動都要思量合不合規矩,所以眼前的飯菜,隻是略動了動。
哥哥平日裏飯量極好的,隻是今日對麵的孟嬌麵帶愁容,他便也跟著關心起來,時不時地抬眼偷瞄她,桌上的飯菜也沒動幾下。
孟嬌坐在桌前,連筷子都不曾拿起,隻是發呆,仿佛眼前的一切都與她無關。偶爾回過神來,對上我和哥哥的目光,也隻是扯扯嘴角,勉強擠出一個微笑。
姐姐與鄭娘娘坐在陛下兩側,因位份比鄭娘娘低,離陛下便也稍微遠些。我隔得遠,看得不大真切,但每當陛下與姐姐交談的時候,鄭娘娘便笑著將身子側向陛下,也要與陛下些什麼。她舉止得體,帶著優雅的微笑,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可不知為什麼,我看了就覺得渾身不舒服。
這場宴會似乎永遠都沒有盡頭。陛下帶著的舞姬獻完了舞,颯露帶來的舞姬又進殿舞了起來。她們的舞姿輕盈曼妙,可除了我,似乎沒有人在意她們到底跳了什麼舞。每個人都在恰當的時候話,在恰當的時候微笑,可大家的眼神都聚集在陛下和颯露身上,他們才是舞台上的主角,而我們隻是配合的觀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