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隻是秋，外麵的溫度也不低，但我一踏進牢房，卻覺得像是立刻到了隆冬時節，不自覺地打了個冷戰。這裏陰暗逼仄，空氣中彌漫著腥臭味，但真正讓我感到不適的，是犯人們死氣沉沉的眼睛。他們僅僅在我們進來的時候，眯著眼看了看門口投進來的陽光，隨後便又垂下眼簾，對耳邊的慘叫聲充耳不聞，像是隻剩下了軀殼。
在這些軀殼中唯一一個有人氣的，是一個男孩。他約摸五六歲的樣子，樣子像根豆芽，身子很瘦，沒有一點肉，顯得頭很大，讓齲心那細細的脖子能否承受住頭的重量。
我經過他的牢房前的時候，那孩子有些好奇地從欄改縫隙裏伸出了手，指著我腰間的佩劍，低聲道：“娘親，你看這把劍好漂亮哦，跟爹爹從前的那把一樣。”
我停住了腳步，隻見那孩子身後的婦人一把將他拉了回去，捂住了他的嘴，按著他的腦袋不住地向我們磕頭，口中連聲道：“孩子不懂事，不是有意要衝撞大饒，還望大人莫怪。”
我還未來得及開口，牢中的守衛便已經上前，開了那間牢房，像抓雞一樣一把拎起了那個孩子。
“住手！”我趕忙喝住那守衛。
守衛放下了孩子，孩子全程隻是縮著身子，睜著大大的眼睛，沒有哭鬧。看這樣子，似乎對這一切早就習以為常，讓人心中愈發堵得喘不上氣來。
“他們都是大逆罪人，殿下不必理會，陛下交代的差事要緊。”身後的懷桑滿不在乎地向那守衛擺了擺手，守衛會意，重新鎖好了牢門，我們便繼續走到了刑訊犯人之處。
那個孩子，和他的母親，怎麼會變成了大逆罪人呢？他口中的爹爹，還活著嗎？這些想法在我的腦中揮之不去，直到麵前有人又發出了一聲慘叫，我才回過神來。
“審的如何了？”懷桑抽了抽鼻子，像是厭惡這牢中的氣味。
“回殿下和大人，這牢中的刑具都用過了，他們的辭仍與之前一樣。”先前坐在案前的一個吏起身，恭恭敬敬地答道。
懷桑皺了皺眉，看著我問道：“不知殿下可有妙法？”
我看著對麵那個人，渾身是血，不成人形，像是孩子們隨意用紅土捏出的人偶一般，微微地張著嘴，用嘶啞的聲音不住地重複著：“我真的沒有謊，求你們殺了我吧。”
“既如此，想來他的就是實話了，我們如實向父皇稟報即可。”我不忍再看，將目光轉到了別處。
“萬萬不可，殿下一向宅心仁厚，不知這等逆賊最是狡猾。行刺陛下這種大事，怎麼可能隻有這麼幾個人參加。殿下若是被他蒙蔽了，讓幕後之人逃脫了，陛下責備殿下事，那人若是再次行刺，萬一傷了陛下，那你我二人可是萬死莫辭啊。”懷桑的語氣滿是擔憂。
“這段日子刑部的已派了人前去越郡和燕國故地調查，這些假充作客商與山賊的人，還有之前死聊車夫，確實都是燕國人，都在戰爭中失去了親人。那車夫進了宮之後的所有行蹤，也都一一查明了，確實不曾與別人有什麼接觸。再大刑之下，沒有一人改口，可知他們的確是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