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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爺親自將陸甜心領進工作坊。心情頗為複雜的向陸甜心講述喜眠和自己的遭遇。
老爺爺姓李,單名一個德字。是喜眠的第三任廠長。
喜眠這家工廠存在近50年,從早年的手工彈棉花,繡被麵,到後來的車間化,喜眠曾經有過輝煌的時候。八九十年代的喜眠,是江城的重點民營企業,當時江城人家嫁女兒,能訂到喜眠的喜被,床品,是一種排麵。
早年的民營企業都比較講究傳承,李家幾代單傳,到李德的師傅接任廠長的時候,師傅隻生了一個女兒,師傅從幾個徒弟中挑了忠厚老實的李德做上門女婿,並將喜眠的重擔交給他。
一開始,李德經營不錯,品牌革新,從老傳統的婚慶用品聞名轉到以普通家紡產品為重,線下開了許多門店。但隨著改革開放,各類製造業日益繁榮,家紡品牌如雨後春筍,市場競爭日益激烈,低價格比高質量更容易成為民眾首選。
尤其,喜眠內部出現矛盾。師傅過世後,早年師傅帶出來的一些旁係親戚徒弟集結壓迫他這個上門女婿,對公司的分紅,品牌概念,市場營銷方向,甚至原料采購都指手畫腳。
李德不是集權的人,現在經濟發展到如今,老式一言堂早就不適合時代,而且,他深知自己贅婿的特殊身份,總歸不能讓所有人信服。他做過退讓,但貪婪的人是不可能滿足的,人家想要的是整個工廠,而不是多一點利益。
如此膠著了幾年,李德痛定思痛,決定進行企業改革。請專門的機構對公司進行重組。然而,突然的變故讓他措手不及。妻子罹患癌症,而他自己又恰好出了一場車禍,一躺就是大半年。
師傅的幾位表親戚聯合核心技術成員借機集體出走,另起爐灶,成立了如今定位輕奢在年輕人中稍有口碑的好綿。因為李德車禍臥病在床,公司的眾多業務無法及時聯係,大部分的客戶資源都被帶走,還利用原來的渠道,截走了喜眠的許多原料供應。自此,喜眠一落千丈。
李德當然不願意師傅上下幾代人的心血毀在自己手中,帶著喜眠掙紮了十餘年,最終仍舊逃不脫破產的命運。
五十年風雨飄搖,陳年舊事和著心酸苦楚從李德口中娓娓道來。老先生渾濁的雙眼中透著晶瑩的淚光。
他甚至到現在都想不通,是什麼將人的內心汙染,烏漆墨黑,以致忘恩負義,奪人財產,甚至要害人性命。
“老伴兒總是勸我斷離舍,家裏孩子也說放寬心,可我總是心不甘。小姑娘啊,我也不知道該對你抱有幾分信任,但如今這個局麵,我也確實無能為力。如果你看得上,就全部拿走,我對下員工工資,隻要能付完這個月的工資,我一分不賺。”金邊眼鏡下,老先生的眼睛裏閃著光,是他最後的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