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澡盆裏的水倒了兩三回,門板換了兩三回,門板上的人已經能看出人樣了,是個身形高大,渾身都是傷口的男子。
司馬六少往前擠了擠,目光從李兮身上移向男子,正要仔細打量男子身上的傷口,傷口好象都在動,一隻肥大的蛆蟲從傷口中昂然鑽出來,又一頭紮進去,司馬六少‘呃’的一聲,再也忍不住,剛才那些茶水點心噴了前麵閑漢一脖子。
“你不能再看了!先回去。”羅大少爺一把拉回司馬六少,抱著他擠出人群,“快侍候你們爺回茶樓!你先回去,我再看看。”
“你不是沒什麼好看的?你看什麼?”司馬六少喘著氣,一把揪住羅大少爺,他心裏翻騰惡心的厲害,惡心中夾雜著鬱結悶氣,分外難受。
他讓人抬了這麼個人過來,到底是惡心著她了,還是把自己給惡心壞了?
“那位李姑娘是位真正的醫家!”羅大少爺神情嚴肅鄭重,“我得好好看看,看看她怎麼處理那麼重的傷。”
羅大少爺從司馬六少手裏拽出衣袖,轉身又擠了進去。
司馬六少呆站了好一會兒,咬著牙跺著腳,用帕子重新掩住口鼻,轉身一頭紮進人群。
他就不信了,他難道還不如那個臭丫頭片子?
李兮和藍已經在挨個清理男子身上的傷口了,長長的攝子不停的夾出一條條肥大的蛆蟲,扔進廝捧著的藥水盆裏。
診室外,看熱鬧的人擠的裏三層外三層密不透風。從剛開始的哄笑尖叫口哨,以及各種冷嘲熱諷。到現在的安靜中不時發出聲聲驚歎驚叫,人群看向李兮的目光。有敬畏,有仰視,有害怕,再也沒有了輕蔑不屑,和齷齪的調笑。
陸離接了青川遞的信,急匆匆趕過來時,李兮已經將男子用藥水洗幹淨,開始挑蛆蟲了。
陸離站在李兮側後,目不轉睛的看著神情專注的李兮。蛆蟲橫行的屍體以及活人他見的多了,那些蛆蟲和遍布全身的傷口他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可她一個年青女孩兒,能和他一樣對這些淡然視之,這讓他莫名生出滿腹驕傲,對她、和對自己的驕傲。
挑完一遍蛆蟲,那些紅腫潰爛的傷口象是死了一樣,再也不動了,藍又拎了隻銅壺出來。照李兮的指示,一點一點往傷口裏倒顏色濃黃的藥水。
濃黃的藥水上或多或少的浮起些白色米粒一樣的蟲卵,李兮一手紗布,一手銀刀。細細清理掉那些蟲卵,再清洗一遍,李兮手裏那把薄而鋒利的銀刀。開始狠而準的切進傷口,切去腐爛的肉塊。直切到鮮紅的血肉。
藥水和銀刀的刺激之下,男子不停的哆嗦。眼睛緩緩睜開,一雙亮的出奇的眼眸直盯著李兮。
“別動,也別話。會很痛,你隻能忍著。”李兮見他居然是清醒的,驚訝極了,急忙低聲交待他。
他清醒了就會動,一動就不好手術,還不如暈迷呢。
“好。”男子居然答了一句,聲音雖然沙啞虛弱,聽在李兮耳朵裏,卻有一種金戈鐵馬的感覺。
男子閉上眼睛,嘴唇抿成了一條薄線,被藥水刺激的局部肌肉不停的哆嗦,人卻再也沒動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