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他始終緊繃著肌肉,趴伏在他背上的淩兒感受得一清二楚,所以在他麵前一向都活潑愛嬌的女孩難得地一言不發,隻是竭力伸展身體,盡可能為他多遮擋一些冰冷的雨水。
到了家,月皓紜隻來得及喊了一聲娘,便背著淩兒頭也不回地衝進灶頭燒水。平日裏舍不得用的柴火像是不要錢一樣地往爐膛裏丟,迅速燒開了一鍋沸水。
“淩兒,”從背上放下女孩,他忙著將最大的一個木盆搬進房間,“還愣著幹什麼?快把濕衣服脫掉啊!”
然反應一下靈敏的淩兒,這次卻隻是呆呆地看著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任憑鬥笠和衣服上的水成串地往下滴著。怎麼回事?淩兒是不是什麼地方受傷了,而他卻沒有發現?
月皓紜一驚,正準備去屋外的水缸拎水的身形不由一頓,迅速地衝回淩兒的身邊,探手向她的額際摸了過去。不料指間都還沒有碰到,她卻突然驚惶失色地往後退了一大步,雙手環在自己的胸前,一臉戒備地看著他。
心底沒由來地一抽,他悵然若失地收回手。“怎麼了,淩兒?”刻意放柔聲音,像是怕不小心嚇到她。
“……紜哥哥,”好半響,她才眨了眨眼睛,軟嚅地喚著他的名字,“紜哥哥,不要生淩兒的氣,淩兒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我知道,”見她出聲,月皓紜這才吐出一口憋了許久的氣。離開都城日久,他逐漸忘了自己那一身與生俱來的威儀曾經受過怎樣高的的評價,而他竟然一時克製不住盡數發泄在了小淩兒的身上!“紜哥哥沒有生氣!紜哥哥怎麼會生淩兒的氣呢,不會的!”
“……”沒有說話,但她的眼神分明哀傷而防備,讓他的濃眉禁不住又想打結。
但此時此刻,月皓紜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決不能再鎖眉了,否則淩兒可就……努力深吸了一口氣,他強迫自己的唇角裂開一個誇張的弧度,被批評笑得難看、別有用心都好,他一定要盡全力安撫眼前小小的人兒。
“淩兒,我真的沒有生淩兒的氣。紜哥哥發誓,永遠都不會生淩兒的氣,我發誓!”誇張的笑容逐漸隱沒為淡然,但他的語氣也因此顯得更加誠摯。
“真的?”
“當然是真的,紜哥哥什麼時候騙過你?”
“那你也不會打我哦?”
打她?他怎麼可能打——啞然失笑,他突然憶起自己剛才在漫天風雨中的威脅。原來如此,原來淩兒是怕他下黑手狠狠教訓她可憐的小屁屁,這才躲他躲得那麼遠!
釋懷地撫了一下自己的額,月皓紜板起臉說道:“我不會打你,但是如果你還站在這裏,不去把濕衣服脫掉的話,我可就不敢保證自己的手是不是仍然聽話了!”
“啊——”
看她尖叫著跑開,恢複往日光彩的臉龐上有著他所熟悉的燦爛笑容,讓月皓紜把最後一絲疑慮拋開,大笑著往屋外角落處的水缸走去。他還得為丫頭張羅熱水泡澡去呢!雖然她娘是神醫,但他仍不希望她有任何一絲感染風寒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