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機與風險一直是並存的,鍾逸明白這個道理,錢山也明白。若鍾逸客死他鄉,哪怕陛下追究起來,也不可能牽連西廠,更何況海津城還有白蓮教這位虎視眈眈的敵人,鍾逸出事,無論凶手是誰,畢竟將這個屎盆子扣在白蓮教頭上。所以錢山敢肆意妄為,在鍾逸出城的刹那已經安排西廠番子跟隨,隻要抓住時機,便斬草除根,不給鍾逸留絲毫活路。
但令錢山失望的是,鍾逸自從到海津城錦衣衛衙門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唯一出去一次還被人埋伏,可錢山沒高興幾,鍾逸被救治而好的消息又傳回京都。至此之後,鍾逸行事更加謹慎心翼翼,在海津城潛伏的西廠番子找不到半點機會
原以為鍾逸命不該絕,可誰知老爺竟然跟自己開了這樣一個玩笑,把一位白蓮教頭目送到自己身邊,恰恰好好,這位頭目還是要趕往海津城作亂,這正合了錢山的意!
錢淳隨錢山一同前去西廠大牢,如今夜已深,除了錢淳這位幹兒子外,隻有幾名錢山的貼隨從保護,幾人火急火燎的趕路,尤其是轎子上的錢山,恨不得給乘坐的轎子插上飛翔的翅膀。
起西廠大獄,也有些來由。寧家統治下初,廠衛專屬的監獄隻有詔獄,西廠與錦衣衛的關係很是親近,與今日形同水火完全是兩個極端但隨著寧國日漸強盛,西廠便新開了監獄,與之而相伴產生的是與錦衣衛的矛盾,由於他們職權、功勞有太多相似或碰撞的地方,很難不因為利益之爭而彼此嫉妒,一直到至今,廠衛矛盾竟成了曆史的傳承。
但令人諷刺的是,原先代表廠衛關係親密無間的詔獄仍是廠衛所共用
當然,這隻是理論上,實際上西廠還是有著自己的型監獄的,每一個犯人被拿下,便意味著一份功勞,包括陳達斌在內,廠衛的兩位領導不會大方到把這些功勞與別人共享,畢竟不論是男人還是不男不女的太監,功勞這種東西都是很敏感的禁臠,它和自己的老婆一樣,絕對不容外人染指的。
大寧晉升之法唯有一條,那便是積攢功勳,除此之外很難有別的途徑供你平步青雲,哪怕身後站著一尊龐然大物,是與皇家淵源頗深且底蘊深厚的古老家族,能做到的隻是打點疏通關係。扶人上位,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由此來看,大寧的唯功勳論相對來比較公平,至少能讓許多寒門苦子在進入官場後不隻是成為陪襯,不隻是作為一位朝廷的邊緣人物,屢次晉升的陪跑
使得他們報國有門,麵對未來充滿憧憬與希望,這也讓朝廷生機勃勃,一直有新鮮血液加入並能發光發熱。
不得不,大寧能在各國之間站起來,並成為他們當中獨一無二的強者,的確有獨特的原因
話回西廠,除了與錦衣衛共用的詔獄外,西廠建有獨屬於自己的型監獄。
位於京師安東門北附近的西廠大堂內院有一排不起眼的房子,房子的門窗皆為鐵柵所鑄,走進院子便聽到一陣陣或虛弱或大罵或呻吟的嘈雜聲音。
如今正值深夜,無論是西廠的番子還是牢裏的犯人,此刻都已進入睡夢,畢竟隻要是人,就是有休息的,哪怕他的身份隻是罪犯。一二十四時給犯人上刑,折磨的不隻是犯人,還有行刑者就拿杖責事,不用多,二十棒下去,被責者昏厥過去,而執行者也是累的不輕,哪一位不是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也要歇息一段時間才能恢複回來。
所以為了雙方都好,晚上的時候,尤其是半夜,大家該睡便睡了,沒有人像暑假開學前趕作業一樣動用私刑,別犯人受不了,就是自己人,都得落個半死的狀態
錢淳領著錢山匆匆跨進院子,除了看守大門兩名番子外,院落中空空蕩蕩,都這個時間點兒了,而且錢山也沒有提前通知,這些番子們自然不會像有心靈感應一樣等待錢山並跪拜於院中向錢山請安。
“幹爹,要不兒子把底下人都喚起來?”
“喚他們作何?”
“幹爹來了,規矩自然少不了呀!”錢淳亦是太監,當然能把握太監們的心理,隻要是太監,沒一個不好麵子,哪怕身為西廠的廠公!隻要場麵**,就算耗費再多人力物力都在所不惜,其實這也與他們的身體缺陷有關
男人生活在世,足以享受無外乎名、利、權、色,可太監卻將最大的喜愛割除,而其餘三項,表現的外在形式不外乎人人的尊敬,哪怕隻留存於表麵上,哪怕隻是形式
不過這次錢淳並沒有把握住自己幹爹的想法,錢山好麵兒不假,就算全底下的人朝拜他,他都不會有絲毫臉紅與德不配位的羞愧,隻會沾沾自喜引以為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