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鼻尖通紅, 平時總是明亮有神的雙眸微微低垂,長睫微顫, 神『色』黯然。
似乎怕周嘉暄責怪,她垂下眼簾不敢看他,捂著臉聲怯怯道:“阿耶那一下沒打準我的臉, 打到我頭上的金箔了,我腦袋好疼。”
把金箔剪成各種精巧玲瓏的花朵形狀, 用以貼在發鬢間做裝飾, 是時下流行的一種妝容。
九寧喜歡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今簪了不少牡丹花金箔, 這會兒她發髻散『亂』, 金箔也不知道掉到哪裏去了。
隻剩一支固定發髻的金簪可憐兮兮地掛在散『亂』的發絲間。
瞧著怪可憐的。
她最愛漂亮了, 年紀就開始講究, 不管什麼時候都穿戴整齊,襦衫長裙披帛一套套搭配好, 出門赴宴參加賞花會更要隆重裝扮, 賞紅花時穿藕絲裙,賞黃花時穿茜『色』裙, 賞紫花時穿素『色』裙,首飾也一匣匣分門別類放好, 換一套衣裙, 首飾跟著換個花樣, 什麼時候這麼狼狽過?
周嘉暄歎了口氣, 沒有多問。
“好了, 都是阿耶不好,別難過了。”
不管阿耶那一巴掌有沒有打到觀音奴的臉,他抬起手的那一刻,就是他錯了。
見周嘉暄沒有怪自己的意思,九寧立刻眉開眼笑,扒著他的肩頭,蹭蹭他的臉。
周百『藥』那一掌掃過來時,她趕緊擺好姿勢,抬起胳膊主動一迎,讓他的巴掌挨著自己的手擦過去,然後噗通一聲順勢往地上一倒。
聲音響亮,特別嚇人。
其實那一巴掌沒打正,力道都落在她手背上,當時正廳裏的人根本沒想到周百『藥』真的會打她,沒有注意到她的動作。
連周百『藥』自己都呆了。
周嘉暄送九寧回房,“頭還疼嗎?”
九寧往榻上一躺,一手扶額,一手捧心作虛弱狀,輕聲:“有點頭暈。”
一大早起來就被叫走了,她還沒吃朝食呢,這是給餓的。
周嘉暄抬手,手指一下一下輕柔地撫過她兩鬢,幫她整理好『亂』發。
“先睡會兒,待會兒讓郎中看看。”
九寧精神著呢,根本不想睡,趕緊道:“肚子也疼,早上什麼都沒吃。”
周嘉暄一時無語,看她不像是頭疼的樣子,無奈一笑,扭頭,吩咐侍婢們準備朝食。
灶房仆『婦』很快送來熱騰騰的杏酪餳粥和剛做好的五福餅。
九寧傷著臉的事像『插』了翅膀一樣,已經飛快傳遍整個周家。仆『婦』很貼心,怕她不方便,特意將五福餅按照五種餡料切成一塊一塊的,『插』上銀簽子,更容易入口。
等九寧吃完朝食,郎中過來了。
周嘉暄要他仔細檢查九寧的腦袋,“剛剛挨了一下,不知道嚴不嚴重?”
榻上的九寧立刻擺出一副緊張兮兮的表情,大眼睛看看周嘉暄,再看看郎中,有些無助。
好害怕呀!
周嘉暄拍拍她的手,溫和地安撫她。
郎中很不高興,忘了尊卑,厲聲斥道:“腦袋是多脆弱的地方,碰一下可能要人命的,怎麼能對著這裏打?!”
九娘多乖多聽話呀,生病的時候從來不會哭鬧,讓吃『藥』就吃『藥』,而且生得這麼漂亮,誰見了都覺得眼前一亮,郎君怎麼能狠得下心打她呢?
虧他還是個讀書人,讀書人怎麼能打自家閨女?
郎中在心裏暗罵自家主子,仔仔細細檢查好幾遍,確認九寧沒有山腦袋,吐了口氣。
“還好沒事,以後不能這麼沒輕沒重的。”
周嘉暄放下心,親自送郎中出去。
九寧倚在榻上打了個瞌睡,醒來洗把臉,換了身紅地狩獵紋窄袖錦袍,束起長發,走出房門,對站在廊簷下背對著自己的卷發少年道:“蘇家哥哥,我們去箭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