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這邊人聲鼎沸, 那邊鬥花草的娘子們聽到一陣一陣的叫好聲,不免好奇, 打發人過來探問。
婢女擠進人群往裏走,從縫隙間瞥見場中兩隻雄雞正張開翅膀互啄。
目光再往上,場邊一張繡墩, 一個頭梳螺髻、穿串枝花雀鳥紋錦窄袖袍的娘子坐於其上,明眸皓齒, 雪膚花貌, 身後高大護衛簇擁。
另一邊也安放了一張圈椅, 齊家三郎正襟危坐, 神『色』緊張。
兩邊人都一眨不眨地緊盯著場中球毯上的兩隻雄雞。
兩隻雄雞體型健壯, 魁梧結實, 頸部的『毛』炸成一團, 尖利的喙像冰冷的彎鉤,狠狠啄向對方。
場邊的少年郎們摩拳擦掌, 神情激動, 高聲叫好,看到興奮處, 一蹦三尺高。
帳篷裏歡聲如雷。
婢女轉身回去複命:“九娘和齊三郎在鬥雞呢!”
娘子們大吃一驚,怔了片刻後, 搖頭歎息。
好好一個娘子, 怎麼就養成這樣了?
五娘皺眉道:“隨她去吧, 她母親也不敢管她。”
娘子們心領神會, 九娘生母早逝, 如今的繼母吳氏出身不高,在周家幾乎就是個隱形人,管不住她。
“那也不能不管,我去叫她回來。”
八娘站起身,帶了三四個婢女擠進帳篷裏,還沒開口,就聽周圍一陣震耳欲聾的喝彩聲,差點掀翻整個帳篷。
場上的比賽非常激烈,兩隻雄雞旗鼓相當,旁邊的令官敲響銅鑼,比賽暫停,先中場休息。
兩邊的僮仆各自抱回己方的雄雞,對著雞身灑水,幫助雄雞保持清醒。
九寧站了起來,指指自己那隻威風凜凜的雄雞,和僮仆笑。
“它表現不錯。”
僮仆嘻嘻笑,吹捧九寧:“都是娘子眼光好,娘子挑中的,它能不好嗎?”
九寧矜持地點點頭,她眼光確實好,這些將軍還從來沒有輸過。
八娘擠了進去,拉住九寧,掃一眼帳篷裏的少年郎們,聲道:“九娘,你怎麼和這幫人玩?他們又野蠻又粗俗,會欺負你的,乖,跟姐姐去看跳舞。”
九寧扭頭,眉眼彎彎,“八姐。”
看她笑出一對梨渦,長睫輕顫,笑『吟』『吟』地望著自己,八娘想的話一個字都吐不出來,糾結了半,往她身邊一站,有她這個姐姐在,看誰敢欺負九娘!
“八姐,你下注了嗎?”九寧回頭問。
“什麼?”
八娘一臉茫然,她以前從來沒有近距離觀看鬥雞比賽。
九寧指指場邊做令官的趙家郎,“他們都押齊三郎贏,沒人押我呢。”
什麼,竟然沒人押九娘贏?就算九娘看起來八成會輸,不,就算九娘已經輸了,也不能這麼對她!
八娘頓時激起一腔豪氣,擼下手上的金臂釧,“妹妹,我押你!”
她走到趙家郎麵前,手中金臂釧往漆盤上一拍。
“我押九娘!”
眾人哈哈大笑,收了金臂釧,記下名字。
九寧莞爾,眼波流轉,盯住人群裏幾個期期艾艾、不知在討論什麼的周家郎君。
察覺到她的目光,十一郎他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心中有一種很不好的預福
“你們!”九寧一副霸道蠻橫的架勢,手指點點幾人,“都去下注!”
憑什麼?!
十一郎朝翻了個白眼。
九寧微微一笑。
其他周家郎君推推十一郎,“我們還是去下注吧,都是周家人,不能讓別人看笑話。”
“對啊,你輸了比賽,回頭其他人肯定要嘲笑我們家,九娘為我們出頭,我們不能不講義氣。”
幾人著話,紛紛拿出自己的玉佩或是其他值錢的物件,跟著八娘一起下注。
十一郎臉上還有些發紅,哼哼唧唧不話,等其他人不注意他了,才『摸』出一塊墨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塞進趙郎的手心裏。
趙郎問:“你押誰?”
十一郎拋給他一個智障的眼神,他姓周,當然押九娘啊!
雖然他是那麼的心不甘情不願。
他一張臉拉得老長,“九娘。”
周圍太吵,趙郎沒聽清,又問了一遍。
十一郎跺跺腳,張大嘴巴:“我押九娘!”
一片寂靜,靜得隻有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就在十一郎大吼的時候,宣布比賽繼續的銅鑼剛好被敲響,眾人都安靜下來,隻有十一郎沒有發覺。
於是鑼聲停下來後,大家都聽到十一郎扯著嗓子對趙郎嘶吼:“我押九娘!”
無數道視線鋪蓋地一般彙集到十一郎身上。
嘖嘖。
十一郎呆住了,片刻後,他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燒得赤紅一片,耳垂、脖頸也跟著泛紅,整個人幾乎要燒起來。
這時,帳篷裏響起一聲柔和清脆的輕笑,解救了快被燒熟的十一郎。
九寧笑睨十一郎一眼,兩手一拍,催促道:“好了,比賽吧!”
眾人回過神來,視線重新回到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