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自救(1 / 3)

幾後, 九寧從一艘船上醒來。

船艙裏不知堆放過什麼, 臭氣熏,還有一股讓人忍不住犯惡心的腐爛魚腥味。

外麵可能是夜晚, 也可能是白——船艙裏黑魆魆的,沒有一點光亮, 看不出是什麼時候。

風雪越來越大, 積雪不化,又覆新雪, 路上結了冰, 溯風凜冽, 千裏冰封。

這幾那夥私兵不斷改變行程,原本正往北走,忽然拐進岔道往東,走了不到半, 又掉頭往西,九寧猜測他們可能在躲避江州兵的追捕,也可能是怕她看出路線故弄玄虛。

總之, 依她的判斷來看, 他們離開江州起碼有三了。

三能跑多遠呢?

九寧聽周都督提起過, 從江州出發, 走上三三夜,如果是往西北走, 有可能進入山南東道節度使的地盤, 如果一直往北, 那就是直接投入河東軍李元宗的懷抱,往東呢,是南安王袁家的鄂州,袁家是李元宗一手扶植起來的。

還有一種可能,往南去往潭州,不過這種可能微乎其微,因為九寧能明顯感覺到氣越來越冷,私兵走官道時馬車外傳來的話聲口音五花八門,不像是在往南走,而且往南要過洞庭湖。

昨馬車突然停在渡口,上了一艘船,九寧被蒙了雙眼,看不出是在哪裏上的船,不過她聽得懂岸邊苦力喊號子的方言。府裏侍婢們平時私底下會用這種方言吵架,平時當著她的麵,一個個又溫柔又和氣,吵起架來潑辣粗俗,什麼難聽罵什麼,她偷偷學了不少。

九寧從苦力們的號子中推測出大船應該在江上航行,那麼隻可能往東或者往西。

人人都知道司空李元宗和周都督是一對死敵,這夥人沒有直奔西北而去,並不代表他們不是李元宗的人,畢竟東邊鄂州的袁家也是聽從李元宗的。

周刺史和三哥肯定知道她被擄走了,他們能追查到這條船上嗎?

但願他們能快點追過來。

肆掠的狂風掀起幾丈高的大浪,似千軍萬馬奔騰怒吼,大船晃『蕩』得厲害,九寧覺得自己要暈船了——也可能是被氣味熏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麵傳來輕輕的腳步聲。

九寧連忙閉上眼睛裝睡。

這兩她被那夥人提溜來提溜去,老老實實一聲不吭。她是嬌生慣養的周家娘子,喂她喝的水隻要不幹淨馬上能吐個精光,私兵們覺得她這樣的嬌娘肯定沒膽量逃跑,又看她沒精打采、奄奄一息,像是隨時能捂著心口厥過去,以為她這是嚇破膽子了,漸漸放鬆對她的看管。

其實九寧的手腳已經恢複力氣,不過一直找不到逃跑的時機,所以隻能繼續假裝虛弱無力。

“謔”的一聲,艙門打開,亮光如潑水一般擠進封閉的船艙,映在九寧蒼白的臉孔上。

“縣主,吃些東西吧。”

朱鵠拍醒九寧。

九寧慢慢睜開雙眼,聞到一股勾饒濃香。

一碗薑汁魚片雪細麵送到她跟前,滿滿一海碗,麵條雪白細嫩,魚肉薄如紙片,『色』澤白裏透紅,麵條上還撒了一把碧綠的蔥花。

不用看就知道『色』香味俱全。

九寧一動不動,烏溜溜的大眼睛此刻黯淡無神,似有淚光閃動,鼻尖微皺,楚楚可憐。

朱鵠是這些照顧她的那個白臉宦官,目光在她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轉了一轉,扶她起來,喂她吃麵。

吃飽了才有力氣逃跑,九寧就著朱鵠的服侍吃完半碗麵,還想再吃,怕『露』餡,假裝吃不下了,推開海碗,眼珠轉了轉,含著兩泡晶亮的淚水,感激地望著朱鵠:“朱大哥,謝謝你,你是個好人。”

一開始私兵們喂她吃幹糧,她養尊處優慣了,哪吃得慣?好不容易咽下去,嗓子被劃傷了,喝的水也全吐了,氣冷,吐到後來,整個人都在抖。

後來朱鵠看到官道旁有驛站,特意去買了些滾熱的餳粥喂九寧吃,清水也燒開了才給她喝,還不知道從哪裏借來一套厚皮襖子讓她穿上。

多虧他是習慣伺候饒,怕九寧生病不好向主人交代,一路上對她還算照顧,不然她早就病倒了。

“縣主不用怕,我的主人不是壞人,他隻是想請您去做客。”

朱鵠收走海碗,喂九寧喝水。

九寧咕咚咕咚咽下溫水,虛弱地歎口氣,“還有多久才到?我渾身不舒服,我覺得我生病了,我想我阿翁,想我哥哥,他們肯定很擔心我……”

著著,淚水滾落下來,爬滿香腮。

朱鵠扭過頭去不看她,關上艙門,轉身走的時候,對著已經關上的門道:“縣主再忍耐些時日,就快到了。”

船艙裏的九寧翻個白眼,上一頓飯的時候他也是這麼的。

渾渾噩噩中,又不知過了多久,似乎是黑了,一陣踢踢踏踏不耐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乓”的一聲,有人從外麵拉開艙門。

九寧感覺不到亮光,幾隻滾燙的柔軟的蒸餅擲到她臉上,燙得她差點跳起來罵人。

來的人不是朱鵠,肯定是另外一個脾氣暴躁的閹人。

九寧藏在袖子裏的雙手偷偷握拳,一聲不吭。

暴脾氣閹人倚著艙門等了一會兒,沒聽到動靜,把門扣上了。

腳步聲遠去。

九寧依舊紋絲不動。

半柱香的工夫後,門外再次響起腳步聲。

九寧悄悄吐了一口氣,等暴脾氣走遠,爬起來抓起幾枚蒸餅,藏進袖子裏。逃跑的時候要是找不到吃的,可以拿這幾個蒸餅墊肚子。

她躺下睡了一會兒。

等朱鵠再來給九寧送水送吃的時,發現她舉止畏縮,神情驚恐,看到他眼淚就嘩啦啦往下淌。

九寧一個字不,淚汪汪的雙眼寫滿哀愁委屈。

朱鵠以為自己的同伴欺負她了,皺眉道:“委屈縣主了,朱琪沒伺候過人,脾氣不大好。”

九寧不理會他,神『色』悲涼。

朱鵠細長的眼睛掃她幾眼,沒什麼。

第二船還是在大江中航行,朱鵠送飯的時候,帶了幾個雪人進船艙,雪人用船上漁民盛飯用的大竹碗裝著,放在船艙角落裏,給九寧解悶。

雪人大概是照著周都督的樣子捏的,威風凜凜,肩上還扛了把大刀。

九寧撇撇嘴,這個叫朱鵠的心地不壞,可惜對他的主人極為忠心,難以拉攏。

這晚大船忽然放慢速度駛進一座繁忙的渡口,九寧被帶出船艙拽下船,眼睛上蒙了布條,看不清眼前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