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計中計(1 / 3)

長安, 風雪夜。

燈火通明的坊牆內,門前長街停滿寶馬香車的大宅忽然冒起衝大火。

火光張牙舞爪, 照亮半邊際。

整座坊的人都驚醒了。

雕梁畫柱、亭台樓閣,在熊熊燃燒的大火中化為灰煙。

刺史府內『亂』成一團。

刺鼻的焦煙四處『亂』竄, 府中不同方向都傳來驚慌失措的怒吼尖叫聲。

酒宴有詐!

眾人大驚失『色』,無頭蒼蠅一樣『亂』撞,試圖從羅地網中撕開一條生路。

與此同時, 正廳裏的歌舞奏樂還在繼續, 龜茲樂人們賣力地彈奏琵琶、箜篌、長琴, 直到雍王李昭袖中那把匕首割斷曹忠的喉嚨,驚叫聲四起, 他們才哆嗦著放開樂器, 爬出大廳。

雖然忌諱李昭多年,但曹忠萬萬沒有想到這個自被幽禁、身體病弱以至於連馬背都爬不上去的王爺竟然真的有膽量刺殺自己。

倒地的那一刻,他緊緊抓著自己的喉嚨,試圖堵住那道可怖的傷口。

可惜一切隻是徒勞,李昭準備多年, 這一擊拚盡全力, 傷口深可見骨。

鮮血不斷汩汩而出,曹忠能感覺到生命力快速從身上流逝,他手腳抽搐, 雙目圓瞪, 扭曲的麵孔俱是不可置信。

他掌管禁軍, 任樞密使, 可左右君王廢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朝中那些出身高貴的文武大臣見了他都得奉承討好,皇帝李曦稱他為“阿父”,他雖是閹人,卻風光得意、主宰千萬饒生死,怎麼能就這麼死了?!

“嘭”的一聲,李昭手中匕首落地。

曹忠的血濺了他滿頭滿臉,身上的錦袍也被黏稠的血浸透,一滴一滴往下淌,猶如修羅地域中爬出來的厲鬼。

他站在曹忠還在不斷抽搐的屍體前,渾身是血,唯有那雙沒被鮮血糊住的眼睛還算幹淨,平靜地掃一眼還在驚駭中沒緩過神的滿堂賓客,拱手一揖,掩唇咳嗽。

曹忠的親隨反應過來,拔刀朝李昭砍下去。

“護送大王出去!”

酒宴上的侍者、舞姬、奴仆忽然從四麵八方湧向李昭,在曹忠親隨的長刀落下之前,將彎腰咳嗽的李昭送出正廳。

幾名窩在賓客懷中侍酒的家伎猛地拔下發間長簪,對著賓客的喉嚨紮下去。

幾聲慘劍

其他醉醺醺的賓客回過神,甩下酒碗,推翻食案,也不管曹忠死沒死透,在各自親兵的保護下迅速撤離。

但他們很快發現所有出府的路都被堵起來了。

兵荒馬『亂』,人仰馬翻。

嗖嗖數聲,如蝗箭雨罩向大廳,每支箭上都搽了劇毒,最先跑出來的人來不及發出悶哼就紛紛中箭倒地。

躲過箭雨的人剛鬆口氣,就見眼前一片刀光閃爍,埋伏在暗處的死士們前仆後繼朝他們撲過來,哪怕被親兵們砍出一身血窟窿,依然執著地往前衝。

眼看幾個同僚接連中箭慘死,酒宴主人皇甫寧旭魂飛魄散,這和計劃好的不一樣!盧公親自來遊他的時候,分明好刺殺的目標是李元宗,還答應等李元宗死了就封他做司空,河東幾大重鎮隨他挑,為什麼死的是曹忠?!雍王對宴會上的賓客大開殺戒,連他這個同盟都不放過,他是想要殺死所有人嗎?

瘋了!李昭絕對是瘋了,殺了他們,下還不是要大『亂』,這對他有什麼好處?

耳畔時不時傳來慘呼聲,皇甫寧旭膽戰心驚,不敢再細想李昭到底準備了多少後招,餘光看到一支毒箭對著自己飛過來,隨手抓過身邊親兵一擋,脫下身上顯眼的錦袍,混入親兵鄭

死士們雖然人多而且準備充分,但畢竟比不上各位賓客的親兵經驗豐富,屠殺進行到一半,親兵慢慢扭轉局勢,壓製住死士。

就在賓客們暗自慶幸的時候,人群裏同時響起幾聲慘叫,親兵裏忽然出現反身刺殺自己主饒死士,幾個軍將沒有防備身邊近人,稀裏糊塗成煉下亡魂。

賓客們『毛』骨悚然,李昭到底準備了多少殺招?!

不知是誰先慌了神,賓客們不僅不相信一起來赴宴的同僚,也開始懷疑身邊親兵,一名中郎將見身邊親隨神『色』古怪,先發製人,一刀砍死親隨。

頓時,砍殺聲四起,人人都殺紅了眼,不管對方是敵是友,寧可錯殺,絕不能大意!

刺鼻的黑煙中,司空李元宗在貼身衛士的保護下離開大廳,他回頭看一眼身後,嘖嘖幾聲,對左右道:“雍王這個病秧子倒是比他兄弟李曦強!我喜歡那子!”

左右衛士滿頭大汗,心中暗暗叫苦:都什麼時候了,司空您能不能專心點逃命!

李元宗從容不迫,捋一捋長須,大笑道:“不過這點雕蟲技也隻能對付曹忠那種閹人,困不住我!雍王到底還是太嫩了。”

衛士們知道李元宗的老『毛』病又犯了,一麵和死士拚殺,一麵奉承道:“司空英雄蓋世!”

李元宗得意大笑,吩咐保護自己的義子阿史那勃格:“李昭不能就這麼死了!我留著他有用,你去把他捉來,千萬別讓他死了。”

阿史那勃格手持長弓,連放三箭『射』倒三名舉刀死士,冷靜道:“等義父出了刺史府,孩兒再去尋雍王。”

李元宗罵道:“老子還沒死呢!這些人不能奈我何!你趕緊去,李昭要是死在別人手上,太可惜了。”

完,不停催促。

衛士們心中直翻白眼,您是要造反的人,為什麼要管雍王的死活?雍王死了不是正好嗎?

李元宗不知道屬下們的腹誹,一拳拍向義子,厲聲道:“軍令如山,快滾!”

阿史那勃格皺眉,環視一圈,見自己的幾位義兄和郎君全都緊緊跟在義父身邊,貼身衛士們也已經將角落的死士『逼』退,沉聲應喏,轉身離開,幾個縱身躍向高牆。

李元宗望著義子矯健的身影消失在高牆後,滿意地點點頭,剛要轉身什麼,一把長刀對著他的麵門直劈下來。

長刀鋒利的薄刃帶出一陣冰冷的劍風,李元宗虎目圓瞪,雙唇顫動,聽到一聲清晰的沉悶的刀刃劃破衣裳、刺進貼身護甲的聲音。

他臉上從容之『色』盡數褪盡,取而代之的是憤怒和駭然。

“司空!”

周圍的衛士大叫一聲,直撲過來,『亂』刀看向遽然刺殺自己父親的李從信。

李從信早有防備,一刀砍傷父親後,沒有絲毫猶豫地再砍一刀,然後立刻後退,他的親信隨之跟上,幫他擋下那些『亂』刀。

義子中的兩人跳到他身旁,顯然是他的盟友,和他一起擊殺忠於李元宗的衛士。

“逆子!”

李元宗踉蹌了幾下,咬牙拔出嵌在肩上的長刀,也不管血流如注的傷口,怒瞪兒子和義子,手腳直發顫。

他之所以支開阿史那勃格,其實就是因為覺得這個年幼的義子跟隨自己的時間不長,懷疑他有異心,沒想到第一個對他拔刀的居然是他的親兒子!而他留在身邊、最為信任的義子中,有兩個人和李從信沆瀣一氣,妄圖弑父!

“司空,你行事瞻前顧後,拖拖拉拉,河東軍兵強馬壯,無人可擋,下唾手可得,隻要我們揮兵殺進長安,所有人都要俯首稱臣,你年事已高,遲遲不願起事,我們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李從信知道自己不是父親和幾位義兄的對手,唯有趁父親放鬆戒備時才有可趁之機,兩刀砍下去,最後一絲父子情也砍斷了,索『性』直白地道出自己的野心。

李元宗血染甲衣,雙眼赤紅,火光打在他雪白的鬢發上,照亮他蒼老的麵容,他仰大笑:“逆子!你果然和你那個賤奴出身的娘一樣滿嘴臭屁,老子要親手了結你這條狗命!”

聽父親自己的母親是賤奴,李從信眼皮抽動了幾下,麵目猙獰:“司空,廉頗已老,又何必垂死掙紮?”

李元宗冷笑:“不自量力!『毛』都沒長齊就想『逼』老子退位?癡心妄想!”

李從信也笑了:“父親,您確實勇武過人,可您終究還是老了。”

話音剛落,四麵牆頭蹭蹭竄出幾百個持弓的黑影,密密麻麻的箭尖對準李元宗和他的義子、衛士們。

聽著暗夜中傳來的拉弓聲,眾人頭皮發麻,這些箭矢肯定塗了見血封喉的毒|『藥』,李從信絕對是有備而來!

義子中的一人怒吼:“李從信,你竟然和雍王合作謀害司空?你這個卑鄙人……”

還沒罵完,嗖嗖幾聲,從不同方向分別『射』出幾支毒箭,對準那名義子。

義子當即倒地,氣絕身亡。

李從信嘴角輕勾,直視暴跳如雷、麵『色』鐵青的李元宗:“司空,我怎麼會和雍王合作?我們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